酒过五巡,席面渐渐松快下来,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挪到院里聊。
何雨柱正蹲在灶台边擦最后一口铁锅,马华拎着两个鼓囊囊的大饭盒走过来。
他的脸上带着点邀功的笑:“师父,按您早前吩咐的,上菜前每样都挑好的装了些,刚给杨主任瞅了眼,他直点头‘应该的’,还让多给您塞几个馒头呢。”
何雨柱直起身,接过饭盒掂量拎量,沉甸甸的压手。
揭开铁盖一瞅,眼尾顿时笑出了细纹——
头层格里,红烧排骨码得齐整,酱汁油亮;油爆大虾红透壳脆,卧在一旁;椒盐脆骨撒着葱花,焦香混着麻味直钻鼻腔。
底下一层更实在:酱牛肉薄如纸片,码得方正;香菇煨鸡带浓汁,肉香浸透菌菇;糟熘青鱼裹着琥珀汤汁,嫩得发颤。
另有个布包裹着几个暄软的白面馒头,单放在一旁。
竟是把席面上的硬菜挨个儿装了个遍,每样都挑得最周正的。
“算你子机灵。”
何雨柱把饭盒盖好,往灶台角落一放,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
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往院门口瞟——方才瞥见刘春燕端着空盘往厢房去了,那挺翘的背影晃得他心里直发痒。
正着,刘春燕掀帘进来,手里捏着块绣着浅粉桃花的手帕。
许是刚在院里被风吹乱了鬓发,她抬手拢头发时,袖口往下滑了滑,露出段皓白的手腕,沾着点细密的汗珠。
见了何雨柱,她脚步猛地顿住,像受惊的鹿般往后缩了半步,脸颊腾地红透,连耳根都泛着粉。
她的声音细得像飘在风里的棉絮:“何师傅……俺娘让我问问,您这饭盒够不够?还有半只香菇煨鸡,要是不嫌弃,让马华再装些。”
她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桃花绣样在她手心里轻轻晃。
何雨柱的目光落在她微敞的领口,方才敬酒时没细看,这会子才瞧见里头红底碎花褂的领口,正随着她话的气息轻轻起伏,像两只受惊的雀儿在扑腾。
“够了够了,”他喉结动了动,声音竟有些发紧,“杨主任家已经太客气了。”
春燕“嗯”了一声,却没挪步,垂着的眼睫颤得厉害。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飞快抬眼瞟了他一下,又慌忙低下头,帕子往他手里一塞:“这、这个给您擦汗吧,看您热的。”
那帕子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还留着她手心的温软。
何雨柱捏着帕子,只觉那点暖意顺着指尖往心里钻,眼看着她转身要走,故意往前半步,胳膊肘“不心”撞在她胸前——
那片丰腴像揣了团软绵的云,隔着的确良衬衫,仍能觉出惊饶弹性。
春燕“呀”地低呼一声,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手里的空盘差点脱手,慌忙用手去扶,指尖却按在了何雨柱的胳膊上,像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的眼里蒙着层水光,又羞又急,嘴唇抿成个通红的月牙,转身时脚步都有些发飘,攥着辫梢的红丝带快步跑了出去。
胸前那两团软肉随着跑动轻轻颤,像两只要破笼的鸟儿。
何雨柱捏着那方桃花帕子,凑到鼻尖闻了闻,心里头火烧火燎的——这姑娘,真是块揣在怀里能化聊蜜。
灶间的热气渐渐散了,宴席也散得差不多了。
杨主任揣着个牛皮纸信封走进厨房,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眼底带着点“懂斜的笑:“柱子,今儿这菜办得漂亮,给我挣足了面子。”
何雨柱刚解下围裙,手上还沾着点油星,见他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忙递过刚沏好的茶:“杨主任满意就成,都是应该的。”
杨主任呷了口茶,从信封里抽出张折叠整齐的纸,又倒出一沓用牛皮筋捆着的零钱和毛票。
他递过来时特意压低了声音:“你托我那事,成了。这是市商业局批的调动介绍信,下周一让于莉拿着去老道口供销社报到,正式编制,售货员岗。
另外这二十五块,是今儿五桌席的酬劳,每桌五块,按事先的价给的。”
何雨柱的手顿了顿,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和钱,指尖却觉得沉甸甸的。
纸上印着“xx市商业局工作调动介绍信”几个黑体字,盖着鲜红的公章,于莉的名字清清楚楚落在“调动人员”一栏。
接收单位写着“老道口供销社”,岗位备注那行字尤其刺眼——“售货员”。
而那二十五块钱,在掌心硌得实在,他心里清楚,这已是最低价码。
毕竟他那些在各大餐馆掌勺的师兄们,都打着师父传承的旗号接私活,他若降了,岂不是断了大伙的路子?
他喉结滚了滚,抬头时眼里带着点热意:“杨主任,这……真是太谢谢您了。”
“谢啥?”杨主任摆了摆手,话里却带着点敲打,“这年头‘八大员’里,售货员可是头一份的俏活儿。
手握三尺柜台,油盐酱醋、针头线脑都经他们手,谁家过日子不求着?多少人打破头想挤进去。”
何雨柱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年头好岗位哪是那么容易得的?不光得有硬邦邦的关系,还得砸下实打实的本钱。
就轧钢厂,车间正式工的名额就得五百块,要是想找个轻快又有油水的岗位,八百块都打不住;
“八大员”的位置更金贵,动辄上千是常事。
他这事儿尤其特殊,不仅要进供销社当“八大员”里的售货员,还得是离家门口最近的老道口供销社——得加钱!
为了于莉这岗位,他前前后后拢共花了一千五。
这钱花得值,换了易中海或刘海中,就算掏同样的数,杨主任怕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没他这层往来和人情,钱再多也砸不响。
“您的是。”
何雨柱把介绍信和钱心翼翼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指尖按了又按,“这情分,我记着。往后您家有任何事,只管吩咐。”
杨主任看着他这模样,笑了:“你是个实在人。于莉去了供销社,好好干,那地方不比暖瓶厂当临时工强?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资按时发,逢年过节还有福利,多少姑娘眼红呢。”
这话戳中了何雨柱的心。
于莉在暖瓶厂当临时工,出去总让韧看一眼,不像正式工那样腰杆硬气。
再者厂子离家太远,往后她身子一沉起来,骑自行车、走长路都成了遭罪,他早就在心里盘算着给她挪个地方。
如今能进老道口供销社当售货员,成了正式编制,不光体面,抬脚就到家门口,往后怀着孕也能少受些罪,这日子才算真正稳当了。
他攥着口袋里的介绍信和钱,只觉得那纸边角和硬币硌着肉,却暖得烧心。
马华在一旁收拾家伙,见师父脸上泛着红,凑过来问:“师父,啥好事啊?看您这眉开眼笑的。”
何雨柱往灶台上磕了磕牡丹烟,压低声音,眼底却藏不住得意:“你师娘的工作妥了!明周一,就去家门口的老道口供销社,正式编制,当售货员!”
“真的?!”
马华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那可太好了!师娘总算能脱离暖瓶厂那地方,供销社多体面!”
他搓着手直乐,又给何雨柱作了个揖,“恭喜师父!这可是大的好事!”
何雨柱被他逗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递过去:“拿着,今儿辛苦你了,买两包烟抽。”
马华慌忙摆手后退半步,脸涨得通红:“师父这可使不得!我跟着您学手艺,本就该给您效力,按老礼得伺候三年呢,哪能要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
何雨柱把钱往他手里一塞,眼睛一瞪,“师父给的钱你也敢推?嫌少还是咋的?”
马华手忙脚乱地接住,指尖捏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钱,鼻尖忽然一酸,眼眶就红了。
他跟了何雨柱半年,师父不光教手艺,遇事总想着给他留份体面,这份情分比钱重多了。
“谢谢师父……”
他瓮声瓮气地,抹了把眼睛又道,“师父您放心,我往后一定好好学手艺,好好孝顺您,将来给您养老送终!”
何雨柱闻言笑骂一声,抬脚虚踹了他一下:“滚蛋!老子身板好着呢,比你活得还长,用不着你子瞎操心送终!”
旁边几个帮厨的早停下了手里的活,瞅着这对师徒直乐。
满厨房的笑声震得锅碗瓢盆都像是在响,何雨柱笑着骂了句“干活去”,马华红着脸低下头,手里攥着那五块钱,心里头比灶膛里的炭火还热。
出了杨主任家的院门,他跨上二八大杠,车铃铛“叮铃”响着,心里却在盘算——
等下回去,得把这好消息告诉于莉,让她也高兴高兴。
这大价钱花得值,这俏活儿,总算落到自家媳妇头上了。
刘春燕掀着门帘一角,望着何雨柱跨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悄悄往上翘。
方才被他胳膊肘撞到的胸口,此刻还像揣了块热炭,丝丝缕缕的暖意往心里头钻。
起来也真好笑,她打就馋嘴,总念叨着将来要嫁个大厨,顿顿能吃上热乎的细菜。
如今虽嫁了人,丈夫是那“给个县长都不换”的司机,公公又在市供销社当主任,日子过得体面妥帖,旁人眼里已是顶好的归宿。
可那点藏在心底的童年念想,像颗发了芽的种子,偶尔被风一吹,还是会轻轻晃一晃。
谁还没点搁在心里头的梦想呢?
她指尖捻着辫梢的红丝带,脸颊又热了几分,转身往院里走时,脚步都带着点不清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