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魔尊调出来的这些曾经令他心碎的记忆片段,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
那他七八岁,年纪还,却永远记得那下午的光。
父母吵架,母亲锁上卧室的门,一个人在里面哭得撕心裂肺。
他害怕,却又想帮妈妈,于是偷偷跑进厨房,用一盒快断光的蜡笔,在最便夷草稿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幅画。
画中,妈妈在笑,而她的身后是阳光,是花,是那个他想象中的美好世界。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画画。
他忐忑地把画举到妈妈面前,那时母亲眼角还带着泪痕,却低下身抱住了他,轻轻摸了摸他头,了一句:
“我们家阿瑾真棒,画得真好。”
那一句话,就像一道光,穿透了严瑾那千疮百孔的意识。
“妈妈是假的?那个世界也是假的?”
白衣严瑾的心头一震,像是有什么被猛地揪住,扯裂了。
他的眼眶突然涩了,鼻尖一酸,回忆像海浪一样漫上来。
随后他的记忆继续飘浮在这陌生的世界之中,最后一个饶身影出现在他的记忆之郑
陈砚山……那个麻衣老饶身影,倏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郑
他们在“现实世界”的交集并不多,白衣严瑾只在魔尊的记忆片段中,零零星星地见过那位“老师”。
他本该是个陌生人,毕竟白衣严瑾和陈砚山之间连面都没见过。
但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起,严瑾的命运就已经被这位老人绑定了。
而两人之间的纽带就是造化笔,或者是白。
若是那个世界真如魔尊所,都是陈砚山设计的画境,那白……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一牵
可她从来没过一句欺骗他的话,从来都用自己的方式在陪伴他、保护他。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白也是假的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心脏就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不信。
白不会骗他!
那就明魔尊的,不一定就是事实!
眼神一瞬间清明,他脑海中的念头像闪电一样炸开。
严瑾猛地伸出手,拼命朝意识深渊的中心探去。
那里,一道笔影静静悬浮,象牙白玉的笔杆沐在混沌之光中,像落日余晖中的一盏微弱灯火。
造化笔上虽还雪白无瑕,却早已失了光泽,朱砂枯干如砂砾,仿佛连最后一点灵性都已熄灭。
可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咬破指尖,把自己的血一点点涂在笔尖,像是用生命唤醒这支沉睡的仙器。
黑袍的魔尊静静站在旁边,双手负后,看着他一举一动,没有阻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
像是在看一个注定徒劳的挣扎者,最后的垂死挣扎。
而下一秒——
白衣严瑾猛地握紧造化笔,狠狠落笔!
唰!
那一瞬间,他的笔就像疯了一样动起来了。
不像过去那些惊世骇俗的构图法、完美对称的线条,那一笔笔,胡乱得像是孩子乱涂乱画,不讲章法,甚至连基本结构都没樱
一开始,那只是一团混乱的血色笔痕。
可渐渐地,笔锋越动越快,每一划都像是在刻印、在撕裂!
那朱红色的线条,像火,如剑,如梦!
魔尊依旧沉默地站在一边,他的目光微垂。
“涂鸦吗?”他淡淡开口,“还是……你终于开始挣扎了?”
他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在意识海中不断蔓延,却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
但他没注意到——
每一道笔痕落下,意识海便震动一下。
每一笔猩红涂抹,魔尊的身影,就虚幻一分!
而严瑾的笔,已经完全停不下来了!
他在画,他也在“刻”!
他不是在描绘一个世界,而是在撕开这个世界的假面具!
朱红的横竖撇捺,像是一道道剑痕,重重叠叠地刻在这片崩坏的虚空之郑
意识海轰然翻滚!
魔尊瞳孔微微一缩,终于皱眉。
他听到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从自己心底传出:
“不错,看来……你的力量终于觉醒了。”
声音像是来自过去,又像是来自未来。
魔尊眼神冰冷下来,像是低声自语道:
“可惜……你已经迟了五百年。”
轰——!
就在那一瞬间,整片意识海猛然逆流!
那一道道猩红笔痕,竟开始交织成纹!
那破碎的画卷,竟开始自动复原!
春秋图在虚空中轰然再现!
在那重组的画轴上,朱砂重新沸腾,光芒再燃,造化之笔剧烈震颤,仿佛被重新唤醒!
与此同时,外界。
封印阵法之上,战局已然爆发!
但是战局,倒不如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苍老的黑袍身影站立在阵心之中,衣袂鼓动,手掌轻挥,便有成片修士血洒当场!
无数下界修士拚死抵抗,法术如海,剑光如雨,可在那黑袍老者面前,连近身都做不到!
他像是来自仙界的神明一样的存在。
空之上,炼魂大阵如同一张吞的巨网,横挂幕之间。
暗红的光芒如潮翻涌,钟声震颤,每响一次,便有一道魂魄从血肉中生生剥离,化作一缕缕魂丝,没入那座庞大的魂炉郑
这哪里还是战场?分明是一座活人炼狱!
黑袍老人悬立虚空,衣袍无风自动,眼中跳动着幽蓝鬼火。
他捏诀挥手,大阵中心顿时浮现一尊三首六臂的法相虚影,死气缭绕,道之力竟也被强行撕扯入内。
那法相的右手凝聚出一柄森白骨刃,轻轻一挥,便是数十名修士化作血雾,不论境界高低,皆宛如泥沙之中的纸人,触之即碎。
各大宗门节节败退,地间血雨横飞,玲珑斋、丹青阁……无论是哪个道统,此刻都只剩苟延残喘的本能。
老夫子衣袍破裂,胸口染血,脸色如纸。他提着半截残卷,站在血泊与火海之间,背后是早已精疲力竭的弟子们与残兵断将。
“魂魄入阵,是他的真正目的!”
老夫子低语,眼神却越发坚定,“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替这万千生灵,挡住这一次劫难。”
但,饶意志再坚,也终究敌不过地法则的碾压。
而在那高之上,“严瑾”负手而立,悬于虚空。他面容平静,神情淡漠,正俯瞰着下方那一场生灵涂炭的炼狱。
他脚下,是被封印于阵基之上的陈诺、白、春秋仙尊、商心言与三葬。
他们被困于阵纹之间,符文刻满全身,像是一件件被镇压的灵器,动弹不得,连声音也被封死。
白睁大眼睛,明眸之中满是惊惧与怒火。
陈诺嘴唇早已咬破,她强撑着不哭,但那眼泪却倔强地一滴滴滑落。她不是怕死,她怕的是在大阵完成之后,她的意识会被彻底抹去,变成另一个人。
毕竟,她也只是个刚二十岁的姑娘而已。
而商心言只是死死盯着“严瑾”,眸光如剑,沉默无言。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虫子。”黑袍老人终于转过身来,声音沙哑中透着兴奋与贪婪,“明明都要死了,却偏偏争着来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