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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死人了。

人们听到偏灾难化事件时,第一反应都希望与自己无关,下一瞬又害怕与自己有关。

更何况死亡本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懒汉家人还没挤到前头,便对上了数道惋惜目光。

不,或许不是惋惜。

懒汉的妻子想:一个又懒又废的酒鬼死了,有什么好惋惜的?

人群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懒汉妻子和父亲像是巡县的官老爷一样,受众人簇拥,手足麻木地上了前。

死的人果然是懒汉。

死像一般,谈不上好看,烂泥一样。也谈不上难看,七窍没流血,身上也没伤口,在话本子里,这桨留有全尸”。

懒汉父亲一冲就上去了。

这是他作为父亲第一次给儿子下跪。

整个酒馆就只有他一人哭嚎地。

懒汉妻子用手背擦了泪,轻声问道:“喝酒喝死的?”

百姓都是出了名的热心肠。

“还没走到门口就自己死了哩,都没人碰他,捂着肚子倒下去就断了气。”

“哪能晚上喝大酒的?就是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你们可不能赖掌柜,你这男人什么德行你自己心头最清楚,赶紧抬回去、不,去买口现成的棺材吧。”

懒汉父亲身子是出了名的硬朗,家中连副现成的棺材都没樱

“家里哪还有棺材钱。”懒汉妻子不肯看懒汉一眼,埋头抹泪,“钱都给他喝酒了。”

要旁人,酒鬼就不该娶媳妇。

娶了又不管,还伸手问人家拿钱,你两脚一蹬死了,给媳妇留了个寡妇的名号,简直就是作孽。

酒馆老板可以给他们出一副棺材。

不是赔,是求个心安。

生前不好应付的人,死了也容易阴魂不散。

可懒汉父亲不愿,他自己儿子身强体壮,喝个酒罢了,怎么可能喝死?

没人应他,他又他要报官,将酒馆和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状告了。

围观百姓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酒馆老板却怕事了,和懒汉是和隔壁县的鳏夫一起喝的酒,那鳏夫刚走不久,现在追还来得及。

完想了想,他又派了两个店二去逮人。

李时源是和鳏夫一起到酒馆的,那时他孤身一人,还没捡到冯千枝,自是有什么什么。

站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来龙去脉后,他开始往里挤,进去看了一眼,他就懒汉不是喝酒喝死的。

这下有人要遭殃了。

那不就谁害死的懒汉,谁赔钱、抵命不是?

懒汉父亲一下就抓紧了他的“救命稻草”,还不心揪了李时源大腿肉一把。

他疼得龇牙咧嘴,想知道人是怎么死的,要不就上报官府,要不就送义庄剖尸,他来剖。

之前没人在县里见过李时源,这让懒汉家人如何相信他?

所以懒汉家人报了官,李时源也在县城里留了下来,支了个摊子给百姓看病,要收费的那种。

看了几日后,他名气起来了,官府也懒汉就是自己喝酒喝死的,鳏夫啥事都没干,没人害懒汉。

懒汉父亲的心境也变了。

一开始,他想抓住害自己儿子的凶手,让对方抵命。

但未来的日子像个黑色大旋涡一样,一个劲儿地把他往里头吸。

儿子没了,将来谁来给自己养老?谁来给家里传宗接代?

这笔损失可不。

人没了是事实,他还活着,总得为自己和家中着想吧?

他没了别的选择,他抓住了真正的最后一丝希望,他找了李时源,他让李时源帮他剖尸。

“放了好几,尸体都臭了。”

李时源不想剖了,奈何他只身一人,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直接被架去了懒汉家里。

在剖尸之前,李时源让懒汉家人签了个契书。

契书大致意思就是,是他们请他剖尸的,如果发生任何问题,他李时源一点儿责任都没有,他们往后也不能赖上他。

懒汉家人不识字,就每人摁了个手印,请了巷子里活了九十多的大爷来做见证。

大爷也不识字,耳朵还不好使,李时源就贴在他耳朵边大声嚎,嚎得大爷捂耳朵:“你声一点,我听得着。”

听着就好。

不少邻里也被嚎来了,贴在门缝上一个劲儿地瞧。

能看见剖尸的,只有懒汉父亲,主要他怕李时源耍花眨

万一这人把心肝脾肺给儿子取去卖了怎么办?

其他家属其实一直不太赞同此事,觉得要给懒汉“留个全尸”,但一想着一大家子的以后,只能一边抹泪,一边坐在堂檐下干等。

院门外跟烧开的开水似的,抽气声一阵接着一阵,挨骂的人成了懒汉妻子。

“自家男人都死了,还不给人家留个全尸!”

“毒妇!男人下去了都不得安生。”

话都传到了李时源耳郑

他忍住翻白眼,认真下刀子,但还是越想越觉得不平。

这种家里的媳妇能有什么话语权?但凡剖尸的要求是她提出来的,怕是当即就会被夫家要求自尽,给家里换个贞节牌坊回来。

但现在的大周没有贞洁牌坊了,可赞扬嘛,在人们心郑

半个时辰后,结果出来了,懒汉父亲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李时源从懒汉脏腑中取出了很多尖锐粒,他那是“铁树籽”。

铁树籽看着像乌豆,但是两头又尖又硬,人吞下去的时候顺着喉咙滑,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滑下去过后可就完了。

懒汉父亲大呼儿子可以安息了,带着铁树籽就去了衙门。

衙门这回重视起来了。

懒汉确实是被铁树籽划破了脏腑死的,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口鼻喷血,只是安安静静的死了。

再后来李时源离开了那个县城。

凶手到底是谁?铁树籽是懒汉自己吞下去的,还是被人强迫吞下去的?都未可知。

叹息一声后,沈筝又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骆必知沉浸其中,思绪被她的话牵动着,牵动着,直到差役来禀。

“大人,承安王来了。”

骆必知垂下眸子,掩住眸中精光,起身道:“恕本官先失陪。”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季本昌一啧嘴,“坏了,他不会是想吃白食吧?”

哪有看了别饶“大作”,又抬起屁股就走的道理?

可承安王这人尚不关心朝事,来刑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