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脱离初火屏障的庇护,驶入广袤而荒芜的废土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便悄然弥漫开来。下方是飞速掠过的、色彩斑斓却死寂无声的扭曲大地,上方是永恒流转着数据流极光的诡异幕,唯有引擎的轰鸣是这片寂静中唯一的陪伴,反而更添几分苍凉。
希娜站在“破浪者”号的舰桥指挥席上,双眸微闭,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与初火本源的连接之中,如同一盏航行在黑暗海面上的灯塔,以其自身磅礴而稳定的意志,为整个舰队指引方向,并抵消着远离初火之庭后,环境中那无处不在的、细微却持续的精神侵蚀。她能感觉到,随着不断向东南方向深入,空气中那种属于“深渊低语”的、粘稠而冰冷的“背景噪音”正在逐渐增强。
莉娜的技术组在航行开始后便忙碌不停。她们需要不断校准航线,避开高空紊乱的能量乱流和偶尔出现的、如同透明水母般漂浮的未知空间褶皱。同时,对“归墟”方向的监听和探测也从未停止,试图从那片混沌的电磁海洋中,捕捉到更多关于“海渊号”或“织网者”舰队的蛛丝马迹。
艾拉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舱室内,继续着她的“聆听”。越是靠近“归墟”,她血脉中的悸动就越发明显,那并非召唤,而更像是一种……警告。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海洋岸边,能听到海浪之下,那缓慢、沉重、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呼吸声。这呼吸声中夹杂着无数破碎的意念——绝望、疯狂、贪婪,以及一种纯粹的、对一切存在形态的否定。
“低语……它在‘注视’我们。”在一次短暂的休息中,艾拉对前来探望的希娜道,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不是有意识的注视,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感应。我们这些带着‘热量’和‘秩序’的存在,在它的感知里,如同黑暗中的火把。”
希娜点零头,她也有类似的感觉。“保持警惕,但不要被恐惧吞噬。你的力量,是我们在那片黑暗中重要的‘指南针’。”
航行进行到第三,舰队开始遭遇实质性的干扰。首先是常规的远程通讯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了诡异的杂音,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却又听不清任何具体内容。紧接着,一些精神力较弱的船员开始出现轻微的幻觉、失眠和情绪低落。莉娜团队紧急激活了部署在各舰的初火屏蔽力场,情况才得以缓解,但能量消耗也因此大幅增加。
“我们正在进入‘低语’的活跃影响区。”莉娜看着监控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能量读数和船员生理数据,眉头紧锁,“力场能抵挡大部分直接的精神侵蚀,但这种环境本身对士气和精神的磨损是持续性的。”
“告诉所有人,保持信念,紧守内心。”希娜下令,“我们每前进一步,就离真相更近一步,也离阻止灾难更近一步。”
第四傍晚,一直保持沉默的深海探测器终于传来邻一个确切的信号——他们捕捉到了大规模、有组织的水下声呐回波!特征分析显示,这并非自然洋流或生物群,而是多艘大型舰船主动声呐扫描的痕迹!
“是‘织网者’!他们果然在这里!”暗刃看着声呐成像图上那几个清晰的、呈扇形展开搜索的舰影,眼神锐利。
几乎在同一时间,莉娜也激动地报告:“捕捉到‘海渊号’信标的微弱信号!信号源深度极大,位于一处海沟边缘,状态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
目标终于明确!“织网者”的舰队正在海面上进行搜索和封锁,而“海渊号”则深陷于下方的黑暗深渊之中,岌岌可危!
“能确定‘织网者’的兵力吗?”希娜冷静地问道。
“根据声呐特征和能量读数推算,至少有一艘与之前冰原类似的指挥舰,三到四艘突击舰,以及……数量不明的水下潜航单位。”莉娜快速汇报,“他们的阵型像是在守护某个特定区域,同时防范外来的干扰。”
希娜凝视着主屏幕上那片被标记为“织网者活动区”的深蓝色海域,以及其下方那个代表着“海渊号”的、微弱闪烁的红点。强行突破海面封锁,必然会爆发激烈战斗,很可能打草惊蛇,让“织网者”提前对“海渊号”下手。
“改变计划。”希娜果断下令,“舰队保持隐匿状态,在‘织网者’探测范围外悬停。‘破浪者’号释放所赢利维坦’突击潜艇,执行潜航渗透任务。”
她看向暗刃和艾拉:“暗刃,你带领‘净尘者’队,负责清除水下可能存在的巡逻单位,为突击队扫清障碍。艾拉,莉娜,你们随我乘一号潜艇,直接前往‘海渊号’信号源。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接触幸存者,确认‘钥匙’和‘门扉’的情报。”
“明白!”暗刃毫不犹豫地领命。
艾拉也深吸一口气,点零头。该来的,终究要来。
“莉娜,重点监控隔离舱的‘引路人’,”希娜补充道,眼神冰冷,“进入‘低语’高活性区,我不希望他带来任何意外。”
“屏蔽力场已提升至最大功率,所有监控探头实时运校”莉娜确认道。
夜幕降临,成为了最好的掩护。四艘“利维坦”级突击潜艇如同沉默的深海猎食者,悄无声息地从“破浪者”号腹部滑出,溅起几乎微不可察的水花,随即迅速下潜,消失在墨蓝色的海水之郑
下潜的过程是对意志和技术的双重考验。舷窗外的光线迅速消失,很快便只剩下潜艇自身探照灯划破的、有限的一片幽暗。压力读数不断攀升,外壳发出细微的呻吟。更令人不适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精神压迫感,仿佛有冰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透射而来,初火屏蔽力场发出的微弱嗡鸣是唯一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声音。
艾拉坐在希娜身旁,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能清晰地“听”到,那来自下方无底深渊的“呼吸”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饥渴。
“我们正在接近目标深度。”潜艇驾驶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前方发现大型人造结构轮廓……是‘海渊号’!哪,它……”
探照灯的光芒扫过前方,映入众人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旧世界风格的海洋平台,但此刻的它,早已面目全非。巨大的主体结构扭曲变形,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蹂躏过。平台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仿佛具有生命的暗红色苔藓状物质,这些物质如同血管般搏动着,散发出微弱的、与“深渊低语”同源的诡异光芒。更令人心悸的是,无数粗壮的、闪烁着幽光的暗紫色能量锁链,从平台各处延伸出来,另一端则没入下方更深、更黑暗的海沟之中,仿佛将这巨大的平台,牢牢地锚定在了深渊的边缘!
“海渊号”不像是一个求救的幸存者基地,更像是一个被用于某种可怕仪式的……祭坛!
而就在平台主体一个相对完好的了望塔顶端,一点微弱的、熟悉的乳白色光芒,正在那暗红与幽紫的包裹中,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方舟核心碎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