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贾母端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夫人、贾政、邢夫人、贾赦等人分坐两旁,一个个噤若寒蝉。
地上,贾珍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将今在护国寺外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在他的嘴里,燕王李修成了一个蛮不讲理,光化日之下强抢臣妻的恶霸。
而他宁国府,则成了无辜受辱,被欺负到家门口的可怜虫。
“老祖宗!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贾珍哭嚎着,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那燕王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他当着蓉儿的面,就把儿媳妇给带走了!”
贾珍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大的委屈。
贾母听着他的哭诉,眉头皱得更紧了。
燕王李修?
怎么又是他!
这个煞星,怎么就跟他们贾家杠上了?
先是探春,再是宝玉,现在又轮到了宁国府的蓉大奶奶。
他到底想干什么?
贾母的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不安。
她知道,贾珍的肯定有水分,但燕王强行带走秦可卿,这事儿恐怕是真的。
“岂有此理!”贾赦在一旁拍着桌子,一脸愤慨地道,“这燕王也太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了!珍哥儿,你放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进宫去告他一状!”
他得义正言辞,好像真的要为贾珍出头一样。
一旁的贾政,脸色却是变了又变。
告状?跟燕王告状?大哥你是疯了吗?
就在堂上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宁国府的厮,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老……老太君!大老爷!我们……我们蓉大奶奶回来了!”
什么?
一句话,让整个荣庆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在哭嚎的贾珍,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错愕。
“你什么?谁回来了?”
“是……是蓉大奶奶!她……她已经回府了!”
厮气喘吁吁地道。
贾珍彻底傻眼了。
回来了?
怎么就回来了?
他这边状还没告完呢,那边苦主就自己回来了?
这……这算怎么回事?
贾母的眼睛里精光一闪,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贾珍,沉声吩咐道:“去,把蓉大奶奶叫过来问话。”
“是!”
很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秦可卿,便被带到了荣庆堂。
一进门,看到这副阵仗,尤其是跪在地上,一脸尴尬的公公贾珍,秦可卿的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她敛下眼眸,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对着贾母等人行了一礼。
“可卿见过老祖宗,见过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
贾母抬了抬手,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蓉儿媳妇,你跟老身实话,今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了秦可卿的身上。
秦可卿定了定神,将早已想好的辞,不卑不亢地了出来。
“回老祖宗的话,今日之事,确实是燕王殿下救了孙媳一命。”
“当时孙媳的马车受惊失控,眼看就要车毁人亡,是王爷出手相救。”
秦可卿顿了顿,看了一眼贾珍,才继续道:
“后来,王爷见孙媳的马车已毁,无法回城,便……便让孙媳坐他的马车回来。王爷他……并未对孙媳有任何不轨之举。”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她又补充了一句。
“当时,荣国府的三姑娘和薛家的宝姑娘,也同在王爷的车上。”
什么?!
探春和薛宝钗也在车上?
贾珍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有探春和薛宝钗在,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那不是强抢民女,那是燕王看在自己女饶面子上,顺手帮了亲戚一把!
他刚才那一番哭诉,岂不就成了一个大的笑话?
贾母的脸色,也瞬间缓和了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霖。
她用一种极度失望的眼神,看着地上的贾珍,冷冷地道:“珍哥儿,你听到了吗?”
“燕王救了你儿媳妇的命,你不思感恩,反而跑到我这里来,哭抹泪地告黑状,人家强抢民女!”
“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们贾家的脸,我看不是被燕王丢的,而是快被你给丢尽了!”
贾珍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老祖宗,我这也是……也是一时情急,关心则乱……”
家好着呢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够了!”贾母厉声打断了他,“这件事,到此为止!听到了没有!”
“是……是,孙儿听到了。”
贾珍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贾母懒得再理他,挥了挥手,对秦可卿温言道:“蓉儿媳妇,你今也受惊了,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是,多谢老祖宗。”
秦可卿恭敬地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贾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宁国府这桩乌龙事算是过去了,可荣国府头顶上,还悬着一把更锋利的刀。
她环视了一圈堂下的儿孙们,沉重地开口道:
“好了,那边的糊涂账算完了。现在,该我们自己的事了。”
“宝玉,还在燕王府的柴房里关着。”
“燕王府那边传了话,要我们带着‘诚意’去领人。这‘诚意’两个字,分量有多重,不用我多了吧?”
“都吧,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话音落下,堂内又是一片死寂。
王夫人用帕子捂着脸,低声抽泣。
贾政则是一脸的愁容,唉声叹气。
过了半晌,还是贾赦,懒洋洋地开了口。
“母亲,依我,这事儿也简单。谁惹的祸,谁自己去解决嘛。”
贾赦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慢悠悠地道:
“宝玉是二房的宝贝疙瘩,那燕王要的‘诚意’,自然也该由二房自己出。总不能让他一个人闯了祸,要我们整个贾家,都跟着他去填窟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