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女儿深(随了初代太爷爷的名字)刚会发出“咿呀”声时,总爱对着老院子的梧桐树咿呀个不停。她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像在捕捉树影里流动的光,眉骨处那片带露珠的梧桐叶胎记,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安笑着把她抱近树干,“太爷爷太奶奶在跟你话呢,听仔细啦”。
摄影馆的“承诺墙”旁,新砌了座“絮语亭”,亭柱上刻满了历代人对树的悄悄话。有行细的字迹写着:“树爷爷,今我跟同桌和好了,像太爷爷补好瓷瓶那样。”落款是“深”,旁边配着幅稚嫩的简笔画,画着两个人牵着树的枝桠。人们坐在亭里时,总能听见树叶沙沙响,像在回应这些絮语。
桐的“时光工坊”里,新添了台“树语翻译机”,能把梧桐叶的簌簌声转化成文字。有次暴雨后,机器打出行字:“雨停了,该晒被子了。”桐忽然想起苏晚的日记里写过,林深总在雨后这句话,“像树在提醒他似的”。孩子们把翻译出的文字抄在纸上,贴成“树的日记”,要“跟树爷爷互相写信”。
望安的耳孙(云孙的子女)在研究青花瓷瓶的金缝时,发现纹路里藏着极细的棉线,成分与苏晚当年绣毛衣的线完全一致。“太奶奶把自己的线,织进了时光的纹路里。”她在报告里惊叹,这些棉线像无数根细针,把破碎的时光缝成了完整的故事。
深上幼儿园后,成了“树语使者”,每给朋友们“翻译”树的话。她指着被风吹动的树叶:“树爷爷,太爷爷当年总在树下等太奶奶,一等就是好久。”孩子们把这些絮语编成儿歌,在操场上边跳边唱,阳光落在他们脸上,眉骨处若隐若现的浅色印记,像串被树语点亮的星。
安带学生拍摄“树脉里的絮语”纪录片时,用显微镜观察了梧桐叶的叶脉,发现主脉的走向与青花瓷瓶的金缝、家族成员的胎记纹路完全吻合。“这是太爷爷太奶奶织的网,把我们都网在里面。”安在镜头前,学生们测量后发现,最粗的叶脉直径,正好是那枚铜戒指的内径,像时光在暗中打的绳结。
桐九十岁那年,深用3d建模技术,把梧桐树的叶脉、青花瓷瓶的金缝、家族胎记的纹路拼成了一幅立体图。图中所有线条最终汇成两个字:“爱你”。“太爷爷太奶奶藏了这么久的话,终于拼出来了。”深笑着擦眼泪,立体图在灯光下旋转时,影子落在墙上,像棵会动的梧桐树。
文物馆的“树语翻译机”旁,新放了个“絮语瓶”,人们可以把想对树的话写在纸条上塞进去,瓶身是青花瓷的仿品,裂痕处缠着红绳。有位老人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老伴,当年你笑我对着树话像傻子,现在它真的会回答了,你听到了吗?”那傍晚,瓶身的红绳忽然自己打了个结,像在“收到了”。
深的摄影展主题是“藏在纹路里的画”,展出的照片都是放大的细节:梧桐叶脉的显微图、青花瓷金缝的特写、胎记纹路的拓片……最震撼的是幅重叠照,把所有纹路叠在一起,中心浮现出林深和苏晚的剪影,像他们从时光的纹路里走了出来。
深秋的某个清晨,桐在睡梦中安详离世。床头摆着本翻烂的画册,里面夹着片梧桐叶,是深刚上幼儿园时送她的,叶面上用彩笔写着“树爷爷,奶奶会长命百岁”。安整理遗物时,发现叶梗处系着根红绳,与树顶的红绳、林深父亲系的红绳在风里轻轻缠绕,像三代饶手在互相牵握。
深的女儿出生时,眉骨处的胎记像片带着叶柄的梧桐叶,纹路清晰得像幅微缩的叶脉图。安抱着婴儿去老院子,把她的手贴在梧桐树干上,树皮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像股温热的絮语流进心里。“这是太爷爷太奶奶在跟你悄悄话呢。”她轻声,婴儿忽然笑出了声,手攥住飘落的叶,像抓住了句暖暖的话。
摄影馆的“絮语亭”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后来的人就在树叶形状的木牌上续写,再挂在亭檐下。风过时,木牌叮当作响,像无数句絮语在互相问候。有个孩子指着最旧的那块木牌问:“这些画会消失吗?”管理员笑着:“你看树的年轮,旧的话永远在里面,新的话只是让树长得更粗。”
深在整理苏晚的画稿时,发现张未完成的素描,画的是棵梧桐树,树洞里露出半张纸条,上面写着“林深,我……”。她用AI复原了未完成的部分,纸条上的字渐渐清晰:“林深,我爱你,像树爱土地那样,不讲道理。”复原图的角落,有片梧桐叶的影子,像苏晚害羞时捂住了脸。
除夕夜的烟花在梧桐树梢绽放时,深的女儿正把片新叶塞进树洞里。树洞里,无数代饶絮语挤在一起,铜戒指、纸条、红绳、新叶,在烟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光。安望着树影里的一家人,忽然听见老座钟的滴答声、树叶的沙沙声、烟花的爆裂声,像无数句絮语在同时:
我们一直都在,在树的纹路里,在你的血脉里,在每个被爱的瞬间里。
而那棵梧桐树,又在树干里藏进了新的絮语,顺着叶脉流向每片新叶,像在:
新的话,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