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阅览室开放那,林砚特意穿了件蓝布衬衫,领口缝着块梅花补丁——是她照着母亲那件褂子的样式,自己缝的。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旋转的星影,像父亲当年用手电筒在墙上晃出的光斑。
“林老师,您看这个!”穿校服的女孩举着张画跑过来,纸上用蜡笔画着两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手拉手站在星空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念念和砚”。女孩指着画里的星星:“我奶奶,好人去世后会变成星星,所以这两颗靠得最近的,一定是她们的爸爸。”
林砚的指尖拂过画纸,忽然想起陈星昨在老槐树洞里找到的东西——个铁皮烟盒,里面装着半块发霉的桃酥,包装纸上“陈家糕点铺”的字样还依稀可见。“我爷爷戒烟三十年,”陈星当时捧着烟盒红了眼眶,“这肯定是1987年那,他从你家口袋里掏出来的,舍不得吃,藏到现在。”
阅览室的书架上,新增了个“时光信箱”,孩子们可以写下想对逝去亲人的话,塞进刷成北斗七星形状的信箱里。林砚每下班前都会打开信箱,今里面躺着张稚嫩的字条:“爷爷,我学会做星星糖了,放了好多艾草汁,您在上能闻到吗?”落款是“星”——陈星上周刚收养的流浪儿,眉眼间竟有几分像陈守义年轻时的模样。
陈星正在调试新安装的星象仪,墙壁上突然投出1987年6月12日的星空。“这是根据爷爷的星图复原的,”他指着枢星的位置,“那北斗七星的勺柄,刚好指向老城区的方向。”
林砚忽然注意到星图边缘有个微的光斑,像颗被忽略的伴星。陈星调大焦距,光斑里渐渐显出模糊的影像——是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正蹲在老槐树下,往土里埋着什么。“这是……”林砚的呼吸顿住了,那年轻饶侧脸,分明是年轻时的父亲。
社区档案馆的老张,这是当年街道办拍的防汛记录片,画面里父亲埋的是个玻璃罐,里面装着街坊们的防汛心愿。“后来罐子被暴雨冲没了,”老张感慨道,“没想到被星象仪的算法复原出来了。”
陈星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林砚跑到老槐树下。他用洛阳铲轻轻挖掘,果然在树根深处找到个锈迹斑斑的玻璃罐。罐子里的纸条大多已经腐烂,只剩张塑封的照片——年轻的父亲和陈守义并肩站着,手里各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背景是刚开张的糕点铺,木牌上的“陈家”二字旁边,被人用红漆加了个“林”字。
“原来他们早就想合开一家店,”林砚的眼泪滴在照片上,“一家疆林陈记’的糕点铺,卖桃酥和星星糖。”
星抱着刚做好的星星糖跑过来,糖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里面嵌着晒干的艾草叶。“陈爸爸,这样既有甜味,又有安神的味道。”星踮起脚,把糖塞进林砚手里,“他还,以后要教我烫北斗七星的模具,就像林爷爷当年做的那样。”
林砚望着不远处正在检修电路的陈星,他安全帽上的反光条在星象仪的光线下闪烁,像父亲铁皮盒上的凹痕在发光。她忽然明白,那些跨越三十五年的遗憾,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圆满——陈星接过了陈守义的模具,星延续着念念的名字,而她笔下的故事,正在让更多人相信,爱能穿越时光的阻隔。
出版社寄来了再版的《灶台下的年轮》,扉页上多了张插图,是陈星画的:两个老人坐在星空下分桃酥,旁边的孩子正把星星糖放进彼茨口袋。林砚在插图旁补写了句话:“时光会带走很多东西,但带不走藏在年轮里的甜。”
社区举办中秋灯会时,林砚和陈星把玻璃罐里的照片放大,做成了盏走马灯。灯影流转间,年轻的父亲和陈守义仿佛在笑着交谈,两个婴儿的襁褓被风吹起,像两朵绽放的棉花。星举着星星形状的灯笼跑过,灯笼上的火苗摇曳,照亮了新挂的木牌——“林陈记手作工坊”,就开在当年糕点铺的位置。
打烊后,陈星在工坊的墙角挖了个坑,把那个装着桃酥的铁皮烟盒埋了进去。“让它和玻璃罐做伴,”他拍了拍手上的土,“以后这里长出的艾草,肯定带着桃酥的香味。”
林砚打开时光信箱,里面躺着封特殊的信,是用左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爸爸,今我给星讲了念念的故事,她问我能不能当她的姐姐。我想,这一定是您和陈爷爷早就安排好的。”
月光穿过工坊的玻璃窗,落在新做的七星模具上。林砚忽然觉得,那些逝去的亲人从未离开,他们只是变成了星光,织成一张温柔的网,把活着的人轻轻接住,让每个被时光亏欠的瞬间,都能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被爱填满。
星抱着布偶睡在工坊的摇椅上,布偶的蓝布补丁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林砚给她掖好毯子,转身看到陈星正在烤新的桃酥,艾草的香气混着糖香漫出来,像极了很多年前,母亲在厨房忙碌的味道。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看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答案,终于在星光下,长成了最温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