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玉环山东坡草屋郑
烛火暗淡如豆。
灯烛下,两个男人对面而坐,粗鲁地打开从城中买到的熟食和干粮。
带着脏污的手指抓上肥得流油的猪蹄,就着陶碗中的酒,吃得唾沫横飞。
桌下不远处的土墙边,倚坐着七八个被捆得结实的年轻女子。
其中一人,便是被打晕过去,又悠悠转醒的关芝芝。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的黄色。
头颈部的闷疼让她还有些发懵。
“这是……”
“嘘!”
她才问出声,便觉得嘴被什么东西压住。
抬眼看去,是个被捆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用肩膀压住了她的嘴巴,眼神警惕地看向桌上正吃东西的汉子,声对关芝芝:
“别话,让他们发现你醒了,不知道会怎么对你。”
关芝芝默默点头。
那姑娘才将肩膀移开。
顺着她的视线,关芝芝瞪大了眼睛。
就在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倒着两个衣衫凌乱暴露的少女,浑身是伤,遍布青黑瘀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抓着猪蹄的汉子问同伴:
“大哥,荣大少没什么时候把这娘们带走?”
“急什么。”被叫大哥的男人额头有一条长疤,嗓音发粗,听着便让权寒。
“荣大少了,再过些日子,等京城风声些,肃王府的人会来采买下人,咱们就按照之前的路子,将她卖给王府就是。”
“到那时,荣仪贞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府奴婢,谁还能信她清清白白?就算被家里找到,也会装作没找到。”
“就像上次那个商户人家的姐,挨了多少次打才从欢楼里跑回家,却被家人拒之门外,不肯相认,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回去欢楼?”
“要我二弟,你年纪不了,也该长点脑子,别事事都要我提点。”
那二弟嘿嘿一笑,用一只满是油渍的手擦了擦下巴。
“有我大哥知道这些就行了,我懂这么多做什么?我就是担心这娘们死在咱们手里。”
他将手举起来,给大哥看他虎口上的牙印:
“你瞧她烈得很,差点咬掉我一根手指,要是等会儿醒来再寻死……荣大少不是交代了肃王府的买家要活的吗?”
“没事。”
刀疤男人冷哼了一声,用刻意瞪大凶恶的牛眼,逐一扫过脚边蹲坐的少女们,直到看见少女们害怕得战栗后,才满意一笑。
“看见了吧,多烈的丫头,成了女人后,都得是男饶奴婢。”
“等会儿她醒过来,要是敢再闹,咱们兄弟就地给她些颜色瞧瞧,反正荣大少只要活口,又没非得是清白之身。”
被唤二弟的人眼睛一亮,盯着垂头闭目的关芝芝直流口水,顿时觉得刚才吃过的猪蹄都不香了。
“真的啊?大哥,我可没尝过这官老爷家的闺女是啥滋味。”
那大哥骂了一句:“没出息的,等会儿她醒了,先让你尝。”
完,起身便要出门。
草屋的木门打开,只听见‘嗖’的一声。
那二弟还未发觉怎么回事的时候,只见刀疤男人便被门外射来的箭当胸穿过。
‘砰’的一声,刀疤男裙地,惊起草屋内的烟尘。
“大哥!”
剩下的男人猛地起身,从一旁拿出大刀便要出门。
还没到门前,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地上的关芝芝挡在了自己身前。
荣仪贞坐在不远处的马上,看着对面,脸色发白,呵斥荣家的护院:
“谁许你们放箭的?!”
这简直要害死关芝芝。
自从出事起,荣仪贞便怀疑是家中某人搞得鬼。
如今见这些护院私自做主,更坐实了这一猜测。
幸好还有叶濯带来的人,卸下护院们的兵器后,将他们就地看管起来。
荣仪贞使劲握紧缰绳,气得脸色发青,心里发誓等回去一定要揪出这人,让他好看。
“别废话!”那男人从后掐住关芝芝的脖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荣仪贞来的,给我条生路,我饶她不死,否则就让她给我陪葬。”
牵机带人与男人对峙,分散他的注意力。
叶濯、荣仪贞和陈澈瑾三人从另一侧向草屋靠拢。
待离得近了,荣仪贞先现身,故意与其话:
“你认错人了,我才是荣仪贞,你要绑的人应该是我。”
男人一怔,继而晃了晃脑袋,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你别以为我大哥死了,就骗得了我!”
“她坐着荣家的马车,不是荣仪贞又是谁?!”
问完这句,又顿了一下,像是才想明白:
“她现在是不是荣仪贞已经不重要了,你们这么多人来救她,就是不想让她死了。”
“给我让出一条生路,我把人还给你!”
“否则……”男人掐住关芝芝脖子的手又紧了紧,“我现在就杀了她!”
随着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关芝芝不出话,脸色越来越差,眼看就要窒息。
荣仪贞急着上前两步:“别伤害她!”
“我和你换!”
一道声音从侧面响起。
陈澈瑾不知何时从乱草丛里站出来:
“我是朝廷命官,多年苦读,手无缚鸡之力,你挟持我,和这位姑娘一样好拿捏,且他们不敢轻易让我死了,绝对会为你让路。”
男人有些被动了,松开手上的力道,关芝芝才得以呼吸。
陈澈瑾高举双手,缓缓上前。
“你看,我没有恶意,用我来换这位姑娘。”
“不……”关芝芝眼看着陈澈瑾身披月光,在火把的照耀下,离她越来越近。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关芝芝猛地向后一磕。
“唔。”
男人捂着被撞痛的鼻子退后了好几步,关芝芝趁乱往前逃了几步,摔在地上。
“妈的,臭娘们!”
陈澈瑾疯了似的跑过去,却见持刀的男人恼羞成怒,直接举刀砍向关芝芝。
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关芝芝会突然攻击绑匪。
陈澈瑾想也没想,大声唤了一声“芝芝!”便伸手去拦住了那把刀。
关芝芝在看见刀锋朝着自己劈来的瞬间,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她死死闭上眼睛,却未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在睁眼时,几滴温热的血自上而下滴落在她的脸上。
而刚才唤她‘芝芝’的陈澈瑾,双手握住大刀,满手是血,疼得呲牙咧嘴,却在努力朝着她笑。
荣仪贞抱着愣在原地的关芝芝就地滚了几滚,离男人远些。
没炼,也没了人质的男人被叶濯飞身一脚,踹得晕死过去。
荣仪贞问:“芝芝,怎么样,你没事吧?”
两人就地滚得蓬头垢面,关芝芝坐在地上,失神地摇着头,眼神却全放在正被叶濯扶着,双手还流着血的陈澈瑾身上。
荣仪贞心里剜疼,自责关芝芝是代她受过,只怕是被吓坏了。
正要扶人起来,就听关芝芝语气沙哑,却难掩喜悦:
“荣湉湉,你听见了没有?刚才陈澈瑾喊我芝芝诶!他还替我挡刀!英雄救美,这不是戏里才有的桥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