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
口口相传的消息,却是极快。
“主人!主人!”
王国宝正沉浸在酒色之中时,听见了刺耳的叫喊。
“别叫,别叫!”
张伯雅正要阻拦,又被一下推开。
“误了大事,可没人保得住你。”
酒兴正酣,脸都涨红的王国宝,推门而出。
“何事?”
随从伏在他耳边,悄声递上几句话。
“谢家!卖粮?”
两句话功夫,他的仅剩几分醉意消去大半,
“走,去码头!”
“慢慢叫,弗要急。再饮一盏好不?”
女子言语间,上前抱住王国宝粗大的腰身。
“美人儿,改日再来相会!”
王国宝捋了两下女子的长发,笑着退了出去。
“等我。”
一转脸,那张大脸立刻就绷住了。
“草民恭送!”
张伯雅拜了两拜,转头看向屋内。
歌伎们列成两排。
“散了。”
正事没来得及谈,半路让客人走了。
她们都是战战兢兢,寸步未动。
“散了!”
张伯雅又重复了一遍命令。
她们这才敢动,低着头退了出去。
人皆散去,家仆们正要上前收拾。
“慢!”
他扫了一眼狼藉的杯盘。
“都吃尽了呀!”
特别是那道太湖凤鲚炙,仅剩了鱼头尾。
这道没怎么介绍的菜色,就连器皿也是极为考究。
是用碧黄竹编成的船型。
轻巧的竹篾纵横交错编织成船底和船身。
黄绿相间,极为美观。
又让鱼炙中又带着一丝清香。
而且这船型也应着吴地的一句俗语。
“船到桥,直瞄瞄。”
上了车,王国宝追问道。
“谢家人,何时到此?可是带了兵?”
“不知何时,只今日早些,打出旗号卖粮,未见北府兵将。”
“要多大价?”
“是一匹粗布,可换白米一斗。”
“大为不妙啊!”
从北府兵屯军寿阳起,朝廷联络各地士族,用尽各种手段,截断了后勤运输路线。
算来已近两月。
寿阳城反复易手,被围数月。
城内早该粮尽。
邻近郡县,临战加派租调。
已经是征无可征。
这北府不光是骁勇善战。
还不用吃饭?
有粮不往寿阳送,倒吴郡来卖?
王国宝理不出头绪来,只顾着往码头赶去。
知道事急,亲随赶马也手紧。
马车的两轮转得飞快。
可也比不过饶双脚。
“北府正放粮,勿缓!”
靠着口口相传,吴县各地都知道了有拿布换粮的好事。
孔方越是拦,这些县民越是急躁。
抱出家里的布匹,拖家带口往码头上跑。
吴郡的粮价压得低。
为了按时上缴租调,米是很少卖。
都让人吃进肚里去了,租调就没得缴。
特别是白米。
丰年,县民能喝上两碗白米粥,都是赶节过年才樱
今年闹了灾,糙米都没得。
何况于是白米。
粗布倒是家里堆了不少。
有这等好事,光靠孔方手下这几百人怕是不够。
四面八方跑来的县民,把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像平常那样拿棍子抡上几下,怕是没用。
“贾兄,这可如何是好?”
孔方现在是给围在中间。
往日他没少巧取豪夺,坐地起价。
这种事做得多了,人一多,自然有些怕了。
“各家有部曲,郡里还有郡兵,唤来不就是了。”
贾元好意提醒着孔方。
这灾年不比平常,流民还能被挡在城外。
饿出一肚子火的县民可就不好办。
这种时候总有个把平日不积德的大户让人给抢了。
有时也因为门墙修得过矮,院里的人口少等等。
和吴郡四姓往来不密,不知道该不该列入其郑
“如何脱身?”
带兵弹压,这办法是好。
就是现在出不去,叫不来人。
“乘船,沿江入湖。”
“多谢贾兄。”
孔方唤来几名手下,选了条大船。
船舷高又是刚上了桐油。
挂个水草树枝都不成,别是人了。
还有,这会县民绝不会离水太近。
倒不是寒冬腊月,吴淞江的水冷得刺骨。
而是手里的几匹粗布。
毕竟,粗布沾了水,可就卖不上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