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川,边军大营
连绵起伏的黄沙丘陵中隐约可见一面面“洛”字军旗招展,前方几座营寨都是由精锐驻扎,拱卫中军帅帐,后方则是辎重营,守军不多,约莫三千步卒。
此刻前线正在开战,但辎重营中却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
“呜,呜呜!”
“羌骑,有羌骑偷袭!”
“全军备战,保护粮草!快!”
这是羌兵来袭的信号,一道道怒喝声此起彼伏,守军纷纷上墙防守,神情肃穆。
远处果然有一支羌骑在汇聚,战马越聚越多,足足五千骑,人人手握长枪,马挂弓弩,正在肆意叫嚣。
谁能想到会有一支骑兵绕过正面战场,直奔九曲川的背后呢?
领头的乃是西羌勇安那日松,正面带讥讽地笑道:
“昭平令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啊,料定敌军皆在正面战场,后方必然空虚,瞅瞅他们这样子,慌乱不已,军不成军,简直是乌合之众!”
“将军,这里真的是辎重营吗?”
一名千户谋克从马背上微微踮起身子,皱眉道:
“我看乾军营寨都扎得一样,咱们别找错了。”
“放心吧,一定是。”
那日松十分自信:
“就在前两,斥候还探查到有一大批马车进入此营,用篷布遮盖得严严实实,很是谨慎。如此严密防守,不是粮草是什么?殿下了,别管马车里拉的是什么,就算是一坨屎咱们都得给他烧了!
都给我挺清楚,此战乃是两军首战,谁都不能给本将军丢人!”
“诺!”
众人齐齐怒喝一声,还不等那日松下达进攻的命令,对面的营门竟然自己开了,一辆辆马车缓缓行出,四周还有步卒守卫,人人手持盾牌长枪。
最终这些马车在营前的空地上列成了一排,足有二三十辆。
蒙了,羌兵蒙了。
干嘛?主动送上门?
辎重营墙上,韩朔与曹殇二人并肩而立,神色很是轻松,他们俩可不该出现在此处啊。
韩朔笑脸盈盈:“还真被萧将军中了,会有羌兵绕后偷袭,啧啧。”
曹殇嘟囔了一句:
“哎啊,不就五千骑吗,咱们费什么事,我直接带曳落军出战,给他杀个精光就完事了。”
“哎,别急嘛。”
韩朔乐呵呵地笑道:
“将军了,借此机会正好试试此物的威力,且耐着性子看看。”
“行吧,不知道公输白又捣鼓出什么玩意了。”
曹殇撇了撇嘴,目光中满是好奇。因为那些马车全都用篷布给盖住了,根本看不清里面藏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公输白的匠造司最新打造出来的军械。
曹殇不知道,对面的羌兵就更不知道了,那日松眉头紧锁:
“乾军在玩什么花样?”
“将军,总感觉有点诡异啊。”
黑脸谋克心翼翼地道:“听陇西边军诡计多端,咱们还是心着点吧,实在不行先撤回去。”
“来都来了,不打一场怎么校”
仅仅片刻的犹豫,那日松就下定了决心,冷声喝道:
“给我杀!先烧了那些马车!速战速决!”
这里毕竟是乾军腹地,根据羌人战前的预估,那日松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攻不破辎重营,乾军援兵必至!
“杀!”
“轰隆隆!”
羌骑呼啸而出,吼声震。就在他们发起冲锋之际,马车上的篷布终于扯下,露出阵容。
每辆马车之上都架着四把弓弩,从上到下依次排列,侧面放着两口狭长的木箱子,不知何物。辅兵登上马车,人人手握弓弩,不对,准确地不是握着弓弩,而是紧紧抓住一个缠绕着细线的绞盘。
“什么鬼东西。”
前冲中的那日松远远看了看,脸上写满了疑惑,隐约只能看出是些弓弩,当下便撇了撇嘴:
“不就是些弓箭吗,装神弄鬼。”
骑兵交战,面对箭雨倾斜再正常不过了,不算什么大事。
“将士们,拉弓!”
“嘶嘶嘶!”
那日松决定先发制人,手掌轻抬,上千骑兵便弯弓搭箭,泼射出一波波箭雨,可立在营门前的步卒皆有盾牌护体,箭雨根本不能对其造成杀伤。
韩朔嘴角轻佻,手掌高高抬起:
“弩车预备!”
“放!”
“嗡嗡嗡!”
一阵极为低沉的嗡声陡然响起,一片密集的箭雨迎风而出,那日松的目光陡然一变:
“心!”
“嗖嗖嗖!”
“嗤嗤嗤!”
箭雨已至,强劲的力道陡然将数十骑射落马背,更有几支狭长的弓弩迎面贯穿羌骑的胸膛,穿透力直接将尸体带飞而出,连带着砸倒一片骑兵,阵中人仰马翻。
“哼!”
“果然有两把刷子,接着冲!”
那日松并不慌乱,紧夹马腹骤然前冲,五千悍卒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将速度提到极致。羌兵最擅骑射,很清楚弓弩射完一轮之后需要重新上箭,两轮箭雨的空档就是他们冲锋的机会!
只要抓住机会扑过去,捣毁车阵,接下来不就是一场屠杀?
“嗡嗡嗡!”
“嗖嗖嗖!”
可现实却让他目瞪口呆,数十辆弩车竟然一刻不停地在施放箭雨,根本没有所谓搭箭上弦的空档,站在马车上的弓弩手只是在不停的转动绞盘,一支支箭矢便从侧面的木箱中不断滚落,自动上弦。
“嗖嗖嗖!”
“嗤嗤嗤!”
一轮轮箭雨毫不停歇,密不透风,数不清的羌骑在惨叫声中坠马,骑军阵中一片慌乱,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何放箭的速度这么快,一刻不停!
“这,这……”
曹殇同样目瞪口呆,这样连续放箭的弓弩超出了他的想象,试想一下什么骑军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阵中活下来。
眼瞅着箭弩即将射完,韩朔终于轻轻一挥手:
“曹将军,该你出马了。”
……
大战沙场已经回归宁静,从上午到黄昏,两军骑兵接连交手,霍连城、顾剑两人先后出战,羌兵也是精锐频出,战斗虽然激烈,但总体来不分上下。
两军驻马不动,遥遥相对,人人面带杀气,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便会开始新一轮凿阵。
洛羽眉头轻挑:
“耶律昭夜已经在这和我们耗了大白,看来确实另有所图啊。”
“呵呵,早就料到了。”
萧少游讥讽一笑:
“估计韩将军那边已经打完了吧。”
相比于二饶淡定自若,对面的耶律昭夜刚刚接到战报便已经皱起了眉头:
“什么,你那日松败了?怎么可能,辎重营不就是一些老弱病残吗?五千精骑连一座辎重营都攻不下来?”
前来报信的斥候战战兢兢,低着个头道:
“殿下,那日松将军敌军早有防备,先是用一种奇怪的连弩射杀我方骑兵,而后曳落军又从左右两翼杀出,将军见势不妙,只能先行后撤。
所以,所以失败了。”
“竟然早有准备。”
耶律昭夜目光冰冷:
“没想到今日首战竟然还吃亏了,看来洛羽和萧少游不是庸碌之辈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败有什么要紧的,若是今真的攻下辎重营,我反而觉得没趣了。”
百里纵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轻声一笑:
“回营吧,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