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茶楼坐落在唐人街最热闹的一条街上,是栋有些年头的三层老楼。
凌晨四点的唐人街依然没睡,各种大排档还在冒着热气,卖宵夜的贩推着车子叫卖,空气里混着炒粿条和冬阴功汤的味道。
但我现在哪有心思品味这些,脑子里想的全是等会儿要面对的生死谈牛
茶室门口站着两个壮汉,一看就是练家子,胳膊粗得像我大腿。
我刚走近,其中一个就迎了上来,客气得很。
\"林先生吧?\"他点头哈腰的,\"我们老板在楼上候着呢。\"
跟着他们上楼,木头楼梯踩得咯吱咯吱响,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分。
楼梯很窄,两边贴着发黄的财神爷画像,香火味很浓,但压不住我心里的紧张。
二楼是间不大的包厢,里头摆着套老式的酸枝木桌椅,墙上挂着副\"生意兴隆\"的对联。
房间正中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功夫茶具,热气腾腾的,茶香很浓。
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主位上,正悠闲地摆弄着茶具。
这人中等身材,戴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穿着件藏青色的唐装,看起来像个开药材铺的老板。
但我心里清楚,能在曼谷地下世界占一席之地的,绝不是什么善茬。
\"林先生,请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很温和,带着浓重的潮汕口音。
\"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我在他对面坐下,暗中打量着这个传中的\"北佛\"。
跟我想象中那种凶神恶煞的黑帮老大不同,他更像个生意人,但越是这种人,往往越危险。
表叔过,真正狠的人,从来不把狠字写在脸上。
\"不敢当。\"我客气地回了一句,\"倒是陈老板威名远播,辈早有耳闻。\"
\"叫我陈叔就校\"他笑了笑,亲自给我斟茶,动作很讲究,\"咱们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在这异国他乡,本该互相照应。\"
我端起茶杯,是好茶,铁观音的香味很正。
但现在我哪有心思品茶,直接问道:\"我兄弟在哪?\"
\"林先生别急嘛。\"陈叔慢慢悠悠地,一点都不着急。
\"阿灿那后生很乖,在楼下歇着呢。不过见他之前,咱们先聊聊别的。\"
他放下茶杯,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就像老鹰盯住了猎物。
\"林先生今晚跟老南那边谈得怎么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北佛对今晚的事一清二楚。看来四面佛联盟内部的消息网比我想的还要严密。
\"还算顺利。\"我心地回答,\"南佛大人挺好话的。\"
\"是吗?\"陈叔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这个老朋友?\"
这问题很尖锐,我得心回答。
提起了,可能暴露什么机密;没提起,又显得我在撒谎。
\"提到过。\"我选择了相对安全的答案,\"陈叔是联盟里的智囊,很有学问。\"
\"哈,老南那张嘴啊,向来会好话。\"陈叔笑了,但笑声里带着股子冷意。
\"不过林先生,有些实话他可能没跟你讲。\"
\"什么实话?\"我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陈叔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比如,咱们四面佛联盟内部的真实情况。\"
我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等着下文。
\"表面上看,我们四个老家伙是一条心,实际上呢...\"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老南那边一直想做老大,把其他三家都变成他手下的马祝''
''这些年来,明争暗斗就没停过。\"
我心中一动,看来父亲传真里的\"裂痕\"提示,的就是这回事。
\"那其他两位大佬的意思呢?\"我试探着问。
\"东边那个和西边那个,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倒。\"陈叔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只有我还在坚持当初的想法,大家平起平坐,有钱一起赚。\"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知道这只是一面之词。
在权力斗争中,每个人都会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陈叔给我重新添了茶,接着道:\"林先生,老南今晚跟你谈了什么条件?实话实,我不会往外传。\"
这问题很直接,我躲不过去:\"三七分成,我们负责网上的新买卖。\"
\"三七分成?\"陈叔冷笑一声。
\"林先生,你觉得这个条件公道吗?你们出人出力出技术,他坐着收七成,这叫什么道理?\"
\"还凑合吧。\"我保持中立态度,\"毕竟在人家地盘上做事。\"
\"那如果我跟你讲,我可以给你们四六分成呢?你们拿四成。\"陈叔抛出了诱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心里一震,这条件确实诱人,比南佛的条件好了不少。
但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陈叔肯定有自己的盘算。
\"陈叔这么大方?\"我试探着问。
\"不是大方,是公道。\"陈叔正色道。
\"老南把你们当枪使,让你们去蹚雷区。我不一样,我把你们当自己人,真正的自己人。\"
他得很诚恳,但我不能被表面现象迷惑。在这种地方混,最忌讳的就是轻信别人。
\"那您希望我们做什么?\"我直接问道。
\"很简单,\"陈叔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帮我制衡老南。他这些年野心太大,已经威胁到联媚稳定了。''
''需要有人站出来,让他知道这联盟不是他一个人了算。\"
我明白了,陈叔这是想拉我们做枪手,去对付南佛。
表面上给我们更好的条件,实际上是想让我们当他的打手。
就在我琢磨怎么回应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黑衣人押着阿灿走了进来。
看到阿灿的瞬间,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他虽然脸色有些白,衣服也皱巴巴的,但精神头还行,身上没有明显的伤。
看来陈叔确实没有虐待他,这算个好消息。
\"老大!\"阿灿看到我,眼中先是闪过惊喜,但很快又变成担心。
\"你怎么亲自来了?太危险了!\"
\"没事,我来接你回家。\"我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别多话,然后看向陈叔。
\"人我已经见到了,现在可以带走了吧?\"
\"当然可以。\"陈叔很爽快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放开阿灿。
\"不过林先生,我刚才的提议,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我会考虑的。\"我站起身,\"多谢陈叔的茶。\"
\"客气了。\"陈叔也站了起来,\"对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
陈叔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街景,然后转过身,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最近有些外路人在东南亚这一带活动,打着各种旗号四处插手。你们要当心,别被缺枪使了。\"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南佛今晚也过类似的。
看来这个\"外路人\"确实不简单,连两个老江湖都感到了威胁。
\"多谢提醒。\"我点头致谢。
\"那就这样,林先生慢走。\"陈叔客气地送到门口。
\"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记住,多个朋友多条路。\"
我带着阿灿下楼,心情复杂得很。
今晚这一趟,虽然把阿灿救了回来,但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四面佛联盟内部的复杂情况。
南北两佛明争暗斗,而我们就成了他们争夺的棋子。
走出茶室,凌晨的唐人街依然热闹,但我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出的危险气息。
回到车上,阿灿激动地:\"老大,对不起,都怪我不心,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些废话,你没事就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这两他们怎么对你的?\"
\"还行,就是关在房间里,给吃给喝,没打也没骂。\"阿灿想了想。
\"不过我听到他们议论,是要通过我来试探老大你的态度。\"
我点点头,果然和我猜的一样,这就是一场试探。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我的脑子飞速转动着。
现在局面很清楚了,南北两佛都想拉拢我们,但都各怀鬼胎。
南佛想让我们当炮灰去蹚雷,北佛想让我们当枪手去制衡南佛。
不管选哪边,我们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但在这种情况下,也许当棋子并不一定是坏事。
关键是要学会在各方势力之间保持平衡,既不能得罪任何一方,又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回到别墅时,已经蒙蒙亮了。
大家看到阿灿平安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我把今晚的经过简单了一遍,众人听完都陷入了沉思。
\"老大,北佛的条件确实不错。\"刘瘦子分析道,\"四六分成比三七分成强多了。\"
\"但是下没有白捡的便宜。\"默哥提醒道,\"北佛肯定有自己的算盘。\"
\"关键是咱们现在夹在中间,两边都得罪不起。\"王胖子道,\"真是进退两难啊。\"
正当我琢磨对策的时候,花蕊拿着一封信匆匆走了过来。
\"老大,这是刚才有人塞到门缝里的。\"她把信递给我,神色有些紧张。
\"没看到人,但信封上写着你的名字。\"
我接过信,信封很普通,但里面的信纸质量很好,手感很厚实。
我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看,顿时愣住了。
信很短,只有一行字,但笔迹我认识。
\"狮城有龙,谨慎行事。\"
这种语气,这种关心的口吻,除了父亲,不会有别人。
但\"狮城有龙\"是什么意思?狮城应该指的是新加坡,那里有什么龙?
我想起了最近听到的一些传言,新加坡确实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难道那个神秘的\"赤龙\"组织已经把手伸到了新加坡?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我们现在不仅要应付四面佛联媚内斗,还得防备这个更加神秘和危险的组织。
看来,曼谷这盘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