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重庆最寒冷的季节。西南山城的冷,不似北方冷得那样旗帜鲜明、大张旗鼓,而是一种能暗暗侵人骨髓直至透心的潮冷。
凌晨两点多,一当中气温最低的时辰,整个世界都蜷在被窝里沉入了冬眠。而在一个位于城乡接合部的安置区里,四楼的一户人家还亮着昏黄的灯。
屋里四个男人面色沉郁,但从表情能分辨出四人呈一比三的对峙态势。很明显,除中间光头之外的三人掌握了现场的绝对控制权。在三双眼睛的逼视下,光头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苟儿啊,我有个大哥点儿瘾了,你能不能弄点儿来先对付一下.…哎呀,兄弟你还不信四哥吗?嗯,现在要,人家货款都在我这里呢!”
挂掉电话,光头颓然:“唉,老子脸丢完了.今后道上没法儿混了.……\"
“你干这行还要脸啊?”一个身材精瘦、 眼神冷厉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光头。
“唉,想当年四哥我也是好人一个,错就错在一脚踩虚摔了筋斗,眼下也算戴罪立功吧,警察叔叔你莫送我进去嘛。”光头状极可怜。
“哪个是你叔叔,也不看下你那张老脸。”年轻男子正色道。
“睿哥…”旁边伙“扑哧”一声笑了,但笑容立即被睿哥眼里的寒冰给“冻” 住了。
楼道里响起似有似无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轻轻敲门。睿哥盯着光头:“知道该怎么做吗?”光头苦着脸点头,然后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向门口。屋里的两个青年男子跟到门边分立于两侧。
门开了,一个猴精样的个子男人刚一脚跨进门,就被门口的二人一把拖进屋,干脆利落地掀翻在地。睿哥上前关上房门,从“猴精”身上搜出一包毒品,看样子大约有五六克。
光头不停地唠叨:“兄弟,你莫怪哥哥哈,哥哥哪里搞得赢这帮警察嘛…”
苟儿盯着墙壁,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龟儿叛徒不讲江湖道义…”
零包牵出大线索
“呼…”章睿猛嗦一口豌豆杂酱面, 整个人似乎又满血复活了。每次办案熬了夜,次日一早,单位门口这家面馆便成为支队同事们必经的打卡点。
面不,作料异常齐全、浇头也是五花八门、可素面,可加杂酱、肥肠、煎蛋、 鲜鱼.当年,那热烈图烫中的麻辣鲜香, 一下子迷住了酷爱各种面食的陕西人章春。 “我家乡的面食绝对杠杠的,重庆面的味道同样无与伦比!“
用一碗面,开启一的美好光景。十多年前,在入读位于重庆市北碚区的一所高等院校之后,章睿就爱上了重庆,也爱上了重庆的生活方式。他打心眼里喜欢和亲近这座大山大水之城:它是千年恭州,是山城、 雾都、桥都……它的跌宕地势与浩森江河, 它的厚重历史与独特文化,重庆人集刚勇血气、乐观豁达与烟火柔情于一体的复杂气质,无不深深吸引着这位来自三秦大地的伙子。于是,在大学毕业后,章睿毫不犹豫地考入了重庆市公安局大渡口区分局。那年,他25岁。
从影重庆后花园”之称的青绿城北碚,来到50多公里外的“十里钢城”大渡口,一切是崭新的也是陌生的。大渡口区地处四川盆地东南部,位于重庆市主城西南部,被中梁山和铜锣山所环绕,位于长江嘉陵江交汇处,有长长的30多公里江岸线。 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与水文条件,1938年抗日战争爆发的次年,大渡口区成为中国重工业大西迁的终极目的地。主要来自中国东部大城市的重工企业撑起了中华民族钢铁工业的脊梁,为抗战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的重庆钢铁厂的前身。虽然随着城市化进程和生态环保需要,重钢于2011年实施了整体搬迁、之后的大渡口朝着打造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样板间、提升城市品质与智治精细化等方面不断转型与发展,但是先辈们不畏艰苦、坚韧不拔的精神,一直激励着大渡口人在建设美好家园的路上勇往直前,昔日“十里钢城”的铮铮风骨与硬朗气质,永远是这片土地的灵魂。
在分局刑警队、派出所工作几年后,章睿调任了禁毒支队。初到支队,章睿只是想着尽心尽力做好工作,但工作中遇到的一桩桩案件,不断刷新着这位年轻缉毒警察的认知底线:比如一对夫妇,丈夫为吸食毒品, 不惜让妻子陪着毒贩“玩”;一个青年因吸毒过量产生幻觉,挥刀朝女友猛砍十几刀, 刀刀深可见骨,险些身首异处;一个原本漂亮的女人染上毒品,一边吸毒一边贩毒,冲到她家中的民警被眼前情形惊呆了--母亲的吸毒工具以及分装毒品的容器随意搁在床头,旁边就是她10岁女儿的课本。后来民警从学校了解得知,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女孩儿,每穿着暴露,打扮妖娆,整日与一帮不良少年混在一起。“这孩子算是完了…….” 老师长叹。
这一切,让章睿的内心发生了巨变,严打制贩毒犯罪的高度重要性、必要性与紧迫性在他心中如轰响的战鼓,哪怕有战友被吸毒的艾滋病人咬过,被叫嚣着“心弄你老婆娃儿”威胁过,他和战友们也从来没有怂过,更没有想过退缩。引用章睿的话,或许可以解释禁毒民警的内驱力所在:“禁毒这个岗位很神圣--‘神圣’这词,是不是很多人听了会发笑,觉得我又假又矫情?不! 就是神圣,我拒绝用其他词汇来替代,因为一想到我们在维护社会安定、挽救了很多濒临破碎的家庭,我就有一种自我价值实现的成就福”
须臾间,一碗面快见底了,章睿鼻尖冒汗、满面红光。抬头一看,副支队长卓越也是施然进来了。70后的卓越是本地人,转业自北京某部队,入警已经20多年了。从派出所案侦民警一路干到分管案侦的副所长,再到几年前调入分局禁毒支队,多年摸爬滚打已操练成了办案“老江湖”。
“老板,肥肠面三两,老规矩哈,提黄, 多青,宽汤。”卓越拖把塑料麻将凳子,一屁股坐在章睿对面,环顾四周无人,他压低声音道,“这个苟儿不简单,背后肯定有大东西。”
卓越的苟儿,正是前晚章睿、陈明灿和辅警武在安置区里通过四哥抓到的零包毒贩苟正勤。虽苟正勤手里只抓到六克毒品,但他的毒品源在哪里?毒贩背后必然有或大或的上家,他们分析苟正勤的背后应该有一个不的制贩毒团伙。
单亲家庭长大的苟正勤,自游手好闲, 既不正更不勤,初中毕业就辍学和一帮社会渣渣称兄道弟,偷摸拐黄赌毒样样都来,还动不动以“江湖儿女”自诩。昨晚,“江湖儿女” 和卓越、章睿等人耗了大半夜,就是遮遮掩掩不肯交代上家是谁,只货从云南来,至于上家姓甚名谁住哪里他一概不知。
“大哥,我真的不晓得上家是谁、叫啥名字…”苟正勤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谁是你大哥?喊大哥就能放你过关吗?”章睿盯着他。
“大哥,我撑破也就几克‘药’,如果我吐了上家,恐怕出去的日子不好过哟!大哥,我晓得的都了,敢扯半句谎话出门我遭车撞死,大哥·…”
想起昨晚苟正勤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反正就是不交代上家的嘴脸,章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最后一筷子混合了蒜蓉、芝麻、榨菜粒、豌豆泥的面条送进嘴里: “这人求生欲很强嘛,哼。”他意犹未尽地嘟囔,好像在安慰自己,“也正常,一边是几克‘药’警方打不痛他,一边是‘行规’弄不好要脱层皮,孰轻孰重他肯定要掂量。”
卓越接过老板端来的面,狠嗦几口后开口:“不和他耗了。你和灿分头带人摸清他的社会圈子和行动轨迹。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只要有了证据,还怕他嘴皮子硬?\"
险些穿帮的跟踪
几过去,队里的人有撒出去侦查搜集情报的、有在家搞信息分析研判的,各自忙活再两相合力,终于发现了端倪:苟正勤不久前和一个叫娇娇的年轻女人有过多次接触,每次接触时间很短,且选择的地点都比较偏僻。经查,二人非亲非故也非男女朋友关系。看来,他俩鬼鬼祟祟来往的目的有些不寻常。
顺线又摸排娇娇的社交圈,发现娇娇前几年在洗脚城干过,生活圈子中的人比较杂乱,而近两年倒是“单纯”了许多, 主要和一个桨宇哥”的85后男子保持着具男女朋友关系。宇哥真名周代宇,重庆市永川区三教镇周家大湾人,这几年多和娇娇一起住在主城,虽然一直没啥正经工作,但开豪车进酒店出手阔绰。让人不解的是,如今老头儿老太太进菜市场买把青菜都扫码付款,一个年轻人在外消费居然只用现金。更奇怪的是,前些年很少回老家永川的周代宇,这几个月老是一趟趟往永川跑。
民警继续顺线摸排周代宇的社会关系, 发现他和四川那边的杨世林、蒋大庆、徐光辉等人联系频繁。杨世林,四川仁寿县人, 80后,初中文化,在2005年至2010年间, 先后因盗窃罪、制造毒品罪、非法持有毒品罪等罪名被判刑,最近一次刑满释放是在2020年8月。蒋大庆,80后,四川乐至县人,农村户口,初中文化。徐光辉,80后, 四川成都人,人称“辉哥”,虽未查到其犯罪记录,但他与杨世林、周代宇等人过从甚密,且多次一起在重庆或成都等地碰头聚会。此外,周代宇与重庆这边的吸贩毒人员郭大路、左宗耀等人也时有接触。
这些人凑在一起恐怕不是聚会那么简单,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呢?
一转眼又进入阳春三月,艳阳高照、万木勃发,这群饶玩兴似乎也空前高涨,杨世林、徐光辉等人频频往重庆跑,一来就和周代宇等人白去游乐场、美食城,黑就泡夜店、进洗脚城,身边走马灯一样更换浓妆艳抹的女子。他们清一色穿黑t恤黑裤子,走起路来昂首腆肚,看上去个个气场十足。“啧啧,好拽。”不远处,在游乐场玩卡丁车的陈明灿对着武做个鬼脸。
“哇---”徐光辉开着一辆卡丁车,身后坐的黄发妹子发出夸张的尖剑二人从武身边呼啸而过,被佯装自拍的陈明灿来了个怼脸大特写。
一跟踪下来,这伙饶信息被挨个儿录入办案系统,围绕他们展开的大量查询,确认、延伸调查等工作步步推进。另一组人马由卓越带队,专门监视周代宇的动向。这,周代宇又独自驾车上高速往永川方向疾驶,卓越带人分两辆车悄悄尾随其后。
永川区位于重庆市西部,自古就是渝西和川东南重要的交通、通信枢纽和物流集散中心,距离主城大约100公里,上高速后车程约一个半时。这里地处川东平行岭谷的西南端,地势北高南低,山脉呈东西排立 南北走向分布,其中最高点在城北海拔1025 米的箕山薄刀岭。这个风景秀丽的渝西城,森林覆盖率超过51%,在城北两公里外,有一处着名景区“茶山竹海”,正是当年张艺谋执导的武侠片《十面埋伏》职竹林鏖战”桥段的拍摄取景地。在那里,5万亩楠竹汇成浩瀚竹海,铺陈出雄奇而幽秘的自然景观带,也成为一场埋伏与搏杀大戏的绝佳背景。多年前电影上映后,这里成为南来北往游客的热门打卡地。虽然为办案走南闯北早已成为日常,但禁毒民警们还是没想到,他们的战场会在某转入一片竹海,更没有想到,一场艰难而熬饶博弈,会在悄无声息的寻找与埋伏中拉开大幕。这是后话,在此不表。
每次尾随周代宇的白色“丰田”越野车到达永川城区后,民警一般跟至位于永川北部的三教镇便不再前校三教镇面积100余平方公里,如今已实现通乡公路硬化,镇上很是热闹,民警开的民牌车并不扎眼。但若继续前往周家大湾,驶入人车稀少的村道,外来车辆就很容易引起当地饶注意。为稳妥起见,对周代宇的跟踪止于三教镇。
即便如此谨慎,意外还是发生了。四月初的一,气晴好,能见度非常高。周代宇的\"丰田”越野车行至永川城区一条支路时仿佛嗅出了异样,他突然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后一直盯着几十米外卓越的民用牌照轿车看,不但看,还一步三回头地溜进旁边的一家便利店,一边买东西一边对着这边指指戳戳,似乎在向店员打听什么。
不好!卓越迅速电话通知另一辆民牌车上的章睿。章睿也敏感地意识到了异常,当即下车一摇三晃地朝便利店走去。待章睿晃到陵门口,卓越和陈明灿飞身下车,冲上去直接将章睿抵在一棵黄葛树上,卓越亮出证件大声武气地:“警察,你个贼娃子往哪儿跑?”陈明灿一扬手,“咔嚓”一声,铐子丝滑地“咬”住了章睿的手腕,随后卓越和陈明灿将拼命挣扎的章睿拖上车。
望着车子绝尘而去,店里的周代宇松了一口气。
这边车上的三个人也松了一口气:“得行了,他应该打消疑心了。”
“喂,铐子解开噻!”后座上,章睿扬扬手。依然沉浸在戏码中的陈明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摸钥匙开铐。
“动作温柔点儿嘛你!”摩挲着破皮的手腕,章睿佯装恼怒地瞪着陈明灿。
来自北方的陈明灿与章睿一样,都毕业于重庆的高等院校,和他同年考人大渡口区公安分局,连调任禁毒支队的时间都差不多。经历相似、年龄相仿,让两个年轻人之间更为亲近,日常相处难免就大一句细一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你演得太逼真了, 对不起哈睿,为了公安事业你受苦啦。”陈明灿嬉皮笑脸。
“滚……”
大湾来了休闲客
“歪嘴”,顾名思义肯定是因为嘴巴长得歪而得名、歪嘴是周代宇的一个七弯八绕的远亲,也是他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喽啰,跑腿打杂开车门,服务性工作做了不少,可惜智商不高得不到“宇哥”赏识,始终只能处于团伙“基层”,鄙视链的最底端。
继续打外围战,从薄弱处寻找突破口. 卓越找到“歪嘴”家所在辖区派出所的柳所长商量,让派出所里的治安民警邱葵和社区民警田齐来帮忙。话邱葵和田齐都是辖区“活地图”,特别擅长做群众工作,尤其邱葵简直就是“话术专家”,加上“歪嘴”因嫖娼被他处理过两回,对邱葵是又怕又恨又不敢惹。
这下午,二人以“分局近期加大扫黄力度”为由通知“歪嘴”到所里,一边假模假样地听他“汇报”,不时针对“歪嘴”的老毛病进行提醒加训话,一边东拉西扯拐弯抹角打探消息。智商经常掉线的“歪嘴”哪是两个“老司机”的对手,没出几个回合就被套出两条重要信息:其一,宇哥今年节后每次回老家都进山,要待好几个时辰才出来。具体在山上哪个位置,干些什么不清楚。其二,一次“大哥”们吃饭喝酒,桨歪嘴”开车接送,在车上听他们打电话“东西做好了,有13条(黑话,一条指一公斤毒品),一条卖50万元”。“歪嘴”还听宇哥反复提到“山上.”“沿河沟往上走”“酒厂”“铁门”几个词。
“哎哟,我只管抓赌捉嫖,做假酒这些不归我管!”等从“歪嘴”口中将情报挖得差不多了,邱葵嘴角一挑,“不过话回来,歪哥果然是一等一的好公民,以后如果有人做皮肉生意啊拉皮条啊,记得一定要给我们报告哟!”邱葵又递上一支烟,甚至还亲切地握了握“歪嘴”那枯瘦如鸡爪的手。待“歪嘴”把烟夹在耳朵上,乐颠地出了派出所大门,邱葵笑眯眯地拨通了卓越的手机……
第二,又一个大晴,丽日高悬。一大早,一辆挂民用牌照的黑色越野车驶过三教镇的柏油路,开上了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一路颠簸直奔周家大湾。这一次,警方决定抵近侦查。
“嗯,这地方空气不错,比城区安逸多了!”几个着装休闲的男子下得车来,悠闲地四处溜达,其中一个略微谢顶的还摸出-把口琴,兴致勃勃地吹起来。
“符哥,操练几个月了,技术啷个还是原地踏步呢?”章睿拉拉浅色渔夫帽的帽檐, 笑里带几分揶揄。
“你啥眼色啊,凡事有个过程懂不?”符哥索性吹得更欢了。
“胡豆,我劝你放弃算了,你这噪声跟菜市场杀鸡宰鹅有区别吗?”卓越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
被叫作“胡豆”“符哥”的,是分局禁毒支队政委符俊林。按政治委员原则上专管队伍思想政治工作,但现实中一线战斗单位的政委没有几个不搞业务的。在基层,尤其办案部门,警力从来都捉襟见肘, 一个萝卜一个坑,有时一个萝卜几个坑, 没有人能当“跷脚老板”。符俊林比卓越一岁,二人工作履历各有特点,从部队转业的卓越,职业主线一直紧扣案侦业务, 在办案方面堪称内行;而毕业于重庆警察学校(今重庆警官职业学院)的符俊林自从进入大渡口区分局后,先后在派出所、 治安等多个岗位上历练,到几年前调任禁毒支队,用他调侃自己的话来,就是个“哪里都能嚯几下的复合型人才”。虽然他前期未直接参与此案侦办,但一直高度关注并随时准备参战。
此时,符俊林环视四周,只见村子三面环山,层峦叠嶂、林莽苍苍,一山连一山仿佛望不到边,一条土路蜿蜒如羊肠隐没于山间。好家伙,一个人躲进山里,怕来个几百号人也不一定能找到踪迹、眼下第一要务, 得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找到周代宇家的位置。可转一圈看了看,发现家家农户的门上都没有门牌号。如今农村常住人口本就不多,像这种偏僻闭塞的村落,村民互相知根知底,哪怕一只鸟飞过也能辨出是本村的还是村外的。所以,万万不可贸然打听,更不能提及周代宇的名字。
不远处一口清粼粼的大鱼塘,塘边泥地里插了一块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本鱼塘对外。沿鱼塘周边,绿油油的田垄间,稀稀落落散住着七八家农户。 符俊林两眼一眯,原本就细的眼睛看起来越发是一条缝了:“这鱼塘不错,走啊,甩两竿。”后备厢里的渔具、水桶、折叠马扎都拿出来了,三个人坐在塘边,轻车熟路甩起竿来。
“老板儿,钓鱼呀?”一个面色黝黑的老头儿一溜烟跑过来,一脸期待地冲三人笑。
“老人家,鱼塘看起来不错哟,你家的吗,钓鱼怎么收费?”老头儿一听有钱赚, 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很快聊得火热。符俊林自称是山下工地的包工头,这几等外地来料等得无聊,几个人便出来寻点儿事耍。老头儿介绍自己姓周,符俊林一听细眼精光四射,但周老头儿周家大湾的住户都姓周,家家户户沾亲带故亲上加亲。
符俊林眼珠子转了转:“嗳,老人家, 我听好几个给我们拉砖的大车司机,你们村里有人酿的酒好喝,你晓不晓得是哪家做的?好喝的话我们也整点儿回去喝。”
“哦,村里好几家都在酿酒呢,不晓得你的是哪家?”
“呃…….下次我问问司机具体叫什么。”
东拉西扯快到中午了,活蹦乱跳的鱼装了半桶,符俊林豪气地招呼周老头儿结账, 塘里鱼新鲜,周围环境也清静,改带几车员工都上来耍,把个周老头儿喜得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老板,你的二维码呢?付款。”
“哦,等一下。”等他回屋拿来二维码, 符俊林扫码付款,顺便瞥了一眼收款饶头像,不是照片上的周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