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怪,乘风出了粮铺后,既未骑马,也未乘车,竟选择步校
他专挑那些偏僻曲折、地势复杂的深巷钻,鬼祟得活像一只在阴沟暗渠里窜来窜去的老鼠。
这倒正合崔七心意!有利于她俩隐藏身形,便于追踪。
乘风绕着蒲州城,七拐八拐终于停在偏僻的一所普通宅子前,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尾随,这才抬手,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叩宅门——两促,两慢。
巷子拐角处,崔七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屏息凝神。
这种暗号的敲门方式,那就太让人怀疑了。
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朝那宅门望去。
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女子走出,警惕的侧头朝着巷口这边扫过来。
崔七心头猛跳,闪电般缩回头,背脊紧贴墙壁,一只手死死按住狂跳的心口。
方才那惊鸿一瞥,那女子分明是沈晚棠最初那个贴身婢女,莲儿!
门扉合拢,隔绝了内外。
俩人这才像两道影子般从藏身处滑出,悄无声息地靠近宅门。
崔七趴在门缝上,只看见空空的院子,什么人影也看不见。
她直起身,准备顺着院墙溜一圈,看看有没有能偷听的墙根儿。
还没迈出脚步,就听见刺耳的瓷器摔碎声,紧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崔七眉头拧成一团——这声音……是沈晚棠!
今日裴晏尘大婚,她怎么不在裴宅,反而在这鸟不拉屎的僻壤之地。
紧接着便是孩的哭闹声。
崔七太好奇了,再次趴在门缝上,恨不得将脸贴在门板上,撅着屁股,眼睛死死贴着狭窄的门缝。
“你们找谁?”一个粗嘎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崔七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挎着菜篮子,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站在她们身后,戒备地盯着她们。
篮子里堆着新鲜的白菜萝卜和一块精瘦的肉,最扎眼的是插在上面的糖葫芦、糖人,还迎…智慧树!
这玩意儿竟也卖到蒲州了?
“呃……”崔七收回屁股,瞬间站直,尴尬地拍了拍衣袍下摆。
手中折扇一端朝门内一点,“这位姐姐,这可是王媒婆家?她约了本公子今日相看一姑娘,心急火燎地寻来,却不知哪家是她家,敢问姐姐可知?”
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妇人被这声“姐姐”叫得脸红,这般年纪了,头回被这般俊俏的郎君唤作姐姐,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质问,怀疑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哎呦喂~”妇人抚了抚耳边碎发,“公子您可找错门儿啦!巷口第一家挂着红绸子那个就是王媒婆!这儿啊,可不是呢!”
婆子蛮好心地指了指巷口。
崔七内心狂喜一瞬间,胡袄也能歪打正着,这张嘴今开光了。
“多谢姐姐指点!”拉着大力脚底抹油溜了。
就在此时,身后的宅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莲儿探出头来,狐疑地看着妇人:“你在跟谁话?”
“咳,一个俊俏郎君,找王媒婆的!隔三岔五就有人找错门!”妇人撇撇嘴,嘀咕了一句。
自从有了婚育税,这媒婆呀可吃香了,动动嘴皮子就能把银子赚了。
这当啥粗使婆子,还不如改行当媒婆呢。
来钱快!
“公子?公子?”大力见崔七眼神发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夫人这是琢磨什么呢,如此出神?
“啊?”崔七回神,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伸手去拎茶壶发现空了。
大力见状,立马朝着几步远忙活的二哥招手,“二,再来壶碧螺春——”
长春眼尖,一眼认出是早上那两位出手阔绰的财神爷,顿时眉开眼笑。
他一把抢过旁边伙计手里的托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伺候好了,指不定又有赏银呢!
崔七瞧见是长春,嘴角一勾,这“话匣子”,不就来了。
“长春啊,”崔七故作闲聊,抛砖引玉,“你家这茶楼,生意可真好,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这般热闹?”
“嗨,公子有所不知,”长春麻利地换上热茶,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平日里也没这么多人。今儿不一样!大伙儿刚抢了裴家的万两喜银,兜里有钱,心气儿也高,这不都来喝茶解闷,顺便……聊聊新鲜出炉的‘趣事儿’呗!”
“哦?趣事儿?”崔七一脸兴趣,听的就是这个。
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快坐下,细细!”
长春一看这公子爷如此随和,一回生二回熟,也就不客气地挨着凳子边坐了。
他左右瞄了瞄,声音压得更低:“公子,蒲州城这两,可是出了件顶大的事儿!不过……可不是什么趣事儿,是腌臜事儿!”
“……”崔七掏出那锭砸到她脑袋的“喜银”,推到长春面前。
这“喜银”,她可不要,接不起这喜气儿。
长春那叫一个乐呵,摸到银子立马揣进怀里。
下巴低得能磕在桌面上,神秘兮兮道,“裴族长以及尘公子,还有那守灵女一同回到蒲州后,蒲州就突然传开,尘公子和那守灵女有苟合……”
“守灵女?”崔七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边缘,心中了然,面上却故作疑惑,“谁啊?莫非是……沈家那位?”
“可不就是沈家姐沈晚棠嘛!”长春撇撇嘴。
“然后呢?裴家就认了这流言?”崔七追问。
“哪能啊!”长春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凑得更近,“裴府抵死不认,我大表嫂在裴府做下人,亲眼看见她是连夜送走的……”
崔七拧眉,既是送回沈家,为何在巷子里?
还有院内孩子的哭声是怎么回事儿?
“光凭几句流言就把人送回去?这不明摆着坐实了传言?沈家能咽下这口气?”
古代女子声誉大于一切,这送回去,就明摆着是承认了。
“哪是什么空穴来风!”长春一脸“您有所不知”的表情,“早一年多前就有事儿了!”
“那守灵女突然疯癫,满口胡话!什么大公子让她去地府陪他,后来请了个算命先生,是邪灵附体,得送到庵里‘净身’!”
送去一年,回来还真就好了!您怪不怪?”
他顿了顿,“所以啊,大伙儿都在传……在裴宅里,他们可能不敢乱来,可换霖方……就保不齐了……”
长春笃定道,“一定是那守灵女耐不住寂寞勾引了尘公子,尘公子怎么可能看上她。”
崔七听得一阵无语。
什么狗屁逻辑!
男女之间若真有事,就一定是女人勾引?
男人就不能是见色起意的禽兽?
这世道!
沈晚棠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有理由怀疑,从清水村听到的孩子的哭闹声,还有今日院内的孩子的哭闹声,以及初见沈晚棠那胀起的胸脯,丰腴的身材,很难不联想到刚生完孩子的身材。
崔七起身,“大力,回睡觉!”
今夜怕是有人彻夜不眠喽,这裴府啊,是越“热闹”越是利于她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