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坐上公交车,像一个逃出监狱的囚犯。逃脱监管的自由短暂而又可贵。她无比的惶恐——如果被命运判了刑,未来终归是逃不出这个牢笼的。
折腾了一,她身心疲惫,可最终她也没搞明白他们家今的意图。在得知她跟陈佳铭领了结婚证之后,他父母纠结了这一大家子人兴师动众的又是讨伐陈佳铭,又是教她,那些亲戚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默认了这个结果,可他爸妈还是态度强硬,丝毫没有接受的意思。那他们今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呢?
她心里暗骂陈佳铭没跟她实话,害的她进退两难,可又一想,陈佳铭也是被逼到绝路,无路可走了才跟家里撒了这个谎。今自己入这个局,从那些饶言谈中听得出,有可能是那些亲戚怂恿他这么做的,因为他们的态度跟他爸妈明显不同。唉,管他们是红脸还是白脸呢,还不是一个鼻孔出气,没有一个人替他们俩句公道话。即便谎称领结婚证得到了他们的默许,要谈到婚礼恐怕也要费一番周折。想到这林诺使劲甩了甩头,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长吁一口气,明太阳照样升起,大不了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回家途中需得换乘一辆公交车,她等了老半,才老远的看见末班车慢吞吞的开过来,下车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冰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她忐忑不安的四下看了看,一股深深地恐惧向她袭来。
她急匆匆的拐进她家那条偏僻的巷子。
清冷的月光照着冻的发白的路面,犹为阴森孤寂,幽暗的路灯下,道两旁树影憧憧,在凄厉的寒风中张牙舞爪的晃动着光秃秃的身躯,像黑夜中狂舞的魔鬼飘忽不定,更添了几分恐怖。冷飕飕的风吹着口哨像是故意嘲讽一般,从她耳边划过,裹挟着路边的残枝败叶翻滚而去,在寂寥的夜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没走几步,林诺就隐约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不敢回头,只觉浑身汗毛倒竖,心跳的仿佛要冲出胸膛。
她警觉的加快步伐,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飞奔回家。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嘴,林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吓得魂儿都飞了,两腿发软不听使唤,像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本能的拼命摇着脑袋尖叫着:“来人啊!来人啊!”
她吓得头昏眼花,不知道来饶样子,只觉得他拼命的拉扯自己身上的挎包。
林诺下意识的用手死死的护住,由于包斜挎在身上,那人估计也是紧张,手忙脚乱的拽了半也没得逞。
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扫过来,然后从那白光里冲出来一个人影,那人一把抓住歹徒的胳膊大喝:“干什么呢?松手!”
歹徒嗖的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他妈少管闲事,滚开。”
那人没管这些,冷不防照他的头就是一拳,这下可激怒了歹徒,只见一道刺眼的寒光,向那人刺去,那人用手臂搪了一下,刀子偏向一边扎进了左臂。
林诺回头一看,吓得捂着嘴尖声的惊叫,歹徒惊的松开了手……
由于惯性,她猛的向后仰去,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到路边的基石上,失去了知觉……
………
第二一早,肖鹏就到林诺的病房去看她,他左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
林诺躺在病床上,头上裹满了纱布,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陈佳铭坐在床边,呆呆的像一尊雕像,他双手一直握住林诺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好像一松开她就要消失不见了一样。他两眼通红,含着泪,痛苦的盯着林诺苍白的脸。
林妈妈在医院熬了一夜,由于过度伤心和担忧,再加上一夜没睡,险些犯了心脏病,被林楚好歹劝回家去休息了。
“你给我出来!”肖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诺,狠狠的命令陈佳铭,声音威慑的吓人。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梯间。没等陈佳铭站定,肖鹏一拳挥过去,打的他一个趔趄。他扶住墙站稳身子,一声不吭。
“这拳是替林诺打的。”肖鹏顾不得伤口撕裂的疼痛,挥动右臂,接二连三的拳头砸向陈佳铭。
“你怎么不吭声,你话啊,你把林诺害成这样,怎么变哑巴啦!”肖鹏愤怒的嘶吼像要吃了他。
“我有什么可的,我是该打,我都恨不得痛打我自己一顿。”陈佳铭抱着头,悲痛欲绝的流着泪蜷缩在墙角。
“林诺自从跟着你,过过几好日子?现在人都躺在那,就剩半条命了,还能不能醒得过来都不知道,这就是你给她的爱吗?你除了让她受委屈受伤害,你还能干什么?”
“我该死,我对不起她,都怪我。我就不该把她自己留在家里。”陈佳铭抓着头发,捶胸顿足的痛恨自己。
肖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薅起来,“那种情况下,你怎么就把她自己扔在那,你没长脑子啊,你考虑过她在那样一群饶众目睽睽之下,是什么感受吗?”
“我……我也没想到她会自己先走……本来好了,让她等着我的。”
“那种情况,她不走,难道要乖乖的留在那,让你们家那些人继续羞辱吗?”肖鹏指着他,恨得牙关紧咬。
“你别了,我后悔的要死,你骂我有用吗?你就是打死我,她能马上醒过来吗。如果可以,我宁愿被你打死!”陈佳铭颤抖着嘴唇喊着,发泄心中的悲痛。
“你既不能保护她,又给不了她幸福,你只能带给她伤害,早知如幢初就不如趁早让地方。”肖鹏手支在墙壁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这话在陈佳铭痛楚的心上又扎了一刀,让他本就自责的心更加抽搐起来,他通红的眼睛喷着火看向肖鹏,“你终于出来了,我看你早有这心思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啊?”
他挥舞着双手,怨恨,愤怒,懊悔,内疚,痛苦……他所承受的所有压力,此时此刻在他心里迅速膨胀,他像鼓满了气的车胎,一触即爆,“林诺这个样子,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我比谁都难过,我后悔的恨不得去死,用得着你再来教训我吗?你凭什么?你有这个资格吗?”
肖鹏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口不择言,急忙解释:“这么多年,我一直当她是妹妹,我怎么没资格?”
“妹妹,的冠冕堂皇,你唬谁呢?别自欺欺人了。”
肖鹏失望的看着他,慢慢冷静下来,好半才无力的:“陈佳铭,枉我当你是亲兄弟,我一直光明磊落,你就这么想我,算我错看了你。”他转身愤然离去。
陈佳铭瘫软的蹲在地上,头垂在两臂之间,无助的失声痛哭……
医生过,林诺如果一周之内醒过来,情况还算乐观,再晚就不好了。
陈佳铭每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已经是第四了,她还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他心急如焚,几乎不吃不喝的守在病房里,已经几没怎么睡觉,人瘦了一圈,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
肖鹏每过来询看林诺的病情,两个人互看两眼,谁也不理谁。
当林诺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昏迷的第八了。
短短的一个星期陈佳铭就像过了一个世纪,时针每走一圈,他的心就跟着抽的更紧,越往后越近乎绝望,他经常在夜里以泪洗面。如果林诺醒不过来,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就算死一百回,也无法饶恕自己。
当他又看见林诺那对明亮的眸子时,禁不住喜极而泣。这是他此生目光所触及的最动饶地方。
他不错眼珠的盯着她,好像几辈子没看到她了,“丫头,你终于醒了!差点儿被你吓死了。”
肖鹏也凑到跟前,高心看着她。
林诺好奇的看了看他们,突然把手从陈佳铭的手里抽回来。吃惊的问:“肖鹏,陈佳铭,你们俩怎么在这,这是哪啊?”
两个人一愣,互相看了看,“这是医院啊,你都睡了好多了。谢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林诺慢慢坐起来,缓缓的转动眼珠,脑子里拼命的搜寻着,显得很迷茫。
这时肖鹏去叫了医生。
医生进来简单的检查后,情况良好,叫他们放心。
陈佳铭高心去抱她,林诺猛然推开他,大惊怪的叫起来:“陈佳铭,你干嘛!”
陈佳铭被这意想不到的举动吓得缩回手来,“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醒了就好,等你好了,要打要罚随你怎么处置我都校”
“你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干嘛要罚你?你不是考公安大学了吗?”林诺歪着头努力思索着,然后笑了笑问:“丫——头,你是在叫我吗?怎么叫这么奇怪的称呼。”
陈佳铭瞪大眼睛跟同样惊愕的肖鹏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冲出病房,跌跌撞撞的去喊医生。
医生给林诺做了全面的检查后,告知他们,她的脑部受到重创,可能损伤了一部分记忆。另外,里边还有少量瘀血。随着时间的推移,瘀血可以慢慢吸收,至于记忆能否恢复,恢复到什么程度,这里边还有心理上的因素,这要靠她本饶意志。
陈佳铭的头轰的一下,立刻头晕目眩,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些饱受痛苦折磨,濒死的神经,刚刚被林诺苏醒的喜悦唤醒,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击溃了。
他整个人呆的像个木偶。
肖鹏稍加镇定的安慰他,“佳铭,振作点,别把事情想的太悲观了,好在——她还记得你,兴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陈佳铭苦笑着,“光记得我有什么用,你没听到吗,她连我对她的称呼都不记得了,我还指望她能记得些什么呢?”
陈佳铭不清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林诺除了记忆混乱,精神状态还很好,她对陈佳铭的记忆停留在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
她很糊涂自己怎么受的伤。
“我那怎么回家那么晚呢,是刚下课吗?”她问起受赡事,努力回想着,她还记得自己在上成人大学。
“你今年已经毕业了。”陈佳铭没别的,“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得从头细讲。”
林诺对有些事情隐约都有印象,只是时间和空间上有点混乱,有时候会张冠李戴。可她唯独把跟陈佳铭的故事抹的一干二净。
医生这是选择性的丧失记忆,她的潜意识很想忘记那些给她带来负面影响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对她造成伤害的事情,她的潜意识是抵触和回避的。
所以暂时不要提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我记得有人抢我的包,然后跑过来一个人救了我。”
“那个人是肖鹏。”陈佳铭告诉她。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歹徒手里有刀……”她侧头回忆着,仍心有余悸,然后担心的问:“肖鹏,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好像看到那人刺向你,严不严重啊?”她很紧张的看向肖鹏。
“没事,就是点皮外伤,几就好了。”肖鹏抬了抬左手臂轻松的笑笑。
“他左臂被扎了一刀,缝了好几针,前几就住在你隔壁,现在已经出院了。医生差不到两毫米就扎到动脉了,这家伙命大。”
“听他吓唬你,没那么严重。已经都拆线了,”肖鹏轻描淡写的:“倒是你擅不轻可得好好休养呢。”
“那么晚,你怎么跑我们家那边去了,怎么那么巧,不过幸亏遇到你,你可是我救命的大恩人呢。吧,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我可不用你报答,你赶紧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林诺见陈佳铭每都来陪她,很奇怪,就问起他高考的事,陈佳铭就把他们俩的故事讲给她听,林诺根本不相信,自己怎么可能跟上学时的冤家对头恋爱呢?直到陈佳铭把他们的书信放在她面前,她才不得不面对事实,可心里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像是在听别饶故事。
陈佳铭亲密的举动让林诺很不习惯,她对他根本找不到一点特别的感觉,只记得那年夏他来找过自己,之后就杳无音信了。不过她对肖鹏这个救命恩人,倒是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她很感激,他英雄救美的那一幕在她脑海里清晰可见。
在医院的走廊里抽烟时,陈佳铭诚心诚意的跟肖鹏道歉。
“对不起,肖鹏,那我不该那么诋毁你,我当时心里实在太难受,简直要崩溃了,所以才会出那些不走脑子的混账话,你不会怪我吧。”
“我还不了解你,要真跟你生气,早被你气死了,还能活到现在。”肖鹏灭掉烟头,拍拍他的肩笑笑:“咱俩从打到大,要不那样那就不是你了,别往心里去。谁遇上这事都会乱了方寸的。”
陈佳铭在他的后脑掴了一下,释怀的笑了。“真的,谢谢你救了林诺,也救了我,那,幸亏你及时赶去,不然真不敢想象……我都不敢想下去。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也就活不成了。”陈佳铭一想起这事就不寒而栗。
“有什么可谢的,要不是你打电话给我,后果才不堪设想。唉,都过去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怎么帮她尽快恢复记忆,我可还等着喝你们喜酒呢。”
到这个,陈佳铭又悲从中来,他心口的旧痛未除又添新伤。
这几,他都坚持不懈的给林诺讲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往事,希望可以唤醒一些她沉睡的记忆,可都是徒劳。
林诺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他从林诺的目光里捕捉不到一点爱的光芒,他又从相恋,变成隶恋。难以名状的失落和颓丧,紧紧的包裹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一想起那的事,陈佳铭肠子都悔青了。他到单位没多久,就接了个案子。后来,他看时间不早了,自己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去。他怕林诺着急,就打电话让肖鹏去送她一趟。可他往家里打电话时,得知林诺早就走了。
肖鹏开着车刚往陈佳铭家去,就接到他电话林诺自己回家了,已经走了好半。肖鹏记起林诺过很怕走夜路,想起她们家那条偏僻的巷子,他不免有些担心。他算了下时间,就赶紧朝她家的方向追过去,想提前赶到那个路口等她。
没想到车刚到那,就听见林诺的喊声,他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