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被扯住，乔姝回头，侧眼看靠在墙上的严骏。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木的罅隙在他的肩头落下细碎的斑驳，金丝眼镜框折射出耀眼的金光，人在光里，多了几分平日少有的人情味。
平日里，他是众人眼中的高岭之花，遥不可及的超级学霸，气质淡远，总让人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今日，严骏的脸色比往日还要沉几分，眸色很暗，像是努力压着不知名的情绪。
有点反常。
“等我？”乔姝看了眼落在严骏肩头的树叶，秋日的树叶簌簌，碎叶停在他的肩上，蓝白校服在秋景里显得格外清新，“借钱？”
她又看了一眼他肩头的树叶。
嗯，肩膀宽厚，看起来挺有安全感的。
严骏的目光微凝，定定地落在乔姝那一张精致的脸上，眸光微动，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轻声地回，“我不缺钱。”
“哦。”乔姝拍一下严骏握着书包的手，“那有话好好。”
严骏的手背一痛，很清晰地感受到她手的柔软，他慢慢地用另一手轻轻地磨蹭着被乔姝拍过的手背，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敛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惬意，“嗯。”
什么时候开始，就连被她打，他都觉得挺开心了。
被打，总比彻底遗忘来得好。
“学霸，什么事呢？”
乔姝终究是没忍住，踮起脚尖，抬手轻轻地拨掉严骏肩头的树叶，声地喃，“我强迫症，实在是看不了你肩上一点一点地碎叶。”
严骏微微垂眸，阳光落下，在乔姝的脸上打下灰暗分明的斑驳碎影，她的眼睛很亮，红唇贝齿的，一脸纠结的时候，眉头微微叠起，像一只微微发恼的猫。
“谢了。”他低声喃。
强迫症。
她确实是。
学的时候，她特别霸道，指挥他帮她写作业。
那时候他成绩好，但是字写的歪歪斜斜的，特别龙飞凤舞，简直是比狂草还要狂野，差点都快到了难以辨认的程度。
乔姝一眼他的字，憋屈了好几，闹着脾气不跟他话，还特别霸道地给他买了五本书法帖子，要他每一本都写完。
现在，严骏那一手好看又大气的字都全靠乔姝拿着戒尺逼他抄字帖……
那时候的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还矮她半个头，被他当成弟一样使唤着。
这大姐虽然骄纵了一些，但是为人特别正义，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遇到恶势力，都是采取的以暴制暴，分分钟就花钱砸死你。
可她又是何其地善良，遇到可怜的流浪猫，她会宁愿挨着饿，也会把自己的午饭分一半给流浪猫。
严骏一开始不喜欢乔姝，老实，觉得她是千金姐，难相处，还有点野蛮。
后来，她总是见义勇为，她总是护在他跟前，她总是笑得那样耀眼又明媚……
他的目光似乎已经习惯跟着她，跟着跟着就再也挪不开了。
她，喜欢聪明的。
他去考全年级第一，学校的优秀模范学生榜，他永远挂在榜首。
因为她，人嘛，考就要考第一，十年以后，谁会记得你一个考第二的。
严骏忽而抬手，动作很轻地拍去乔姝头顶上的碎叶。
她的发很柔，靠近时，可以清晰闻到一股清香。
严骏的心头微微发颤，呼吸都莫名地急促了几分。
他还没有来得及退开，乔姝忽而抬头，豁然就对上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眸。
金丝眼镜框下的眼眸生得很好看，双眼皮内敛，眼角微微上扬，线条流畅，弧度比例接近完美。
真的特别有魅力。
两人靠得非常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莫名地有点燥热。
乔姝慌得水汪汪的眼睛微眨，心脏漏了几拍，有点扑通扑通直跳。
“举手之劳，不客气。”乔姝心虚地哈哈两声，下意识地跟严骏拉开距离。
严骏向来是一个话极少的人，默默地走在乔姝的身侧。
两人并肩而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地尴尬，还有点藏不住的暧昧。
乔姝一个头两个大，敏感的她一嗅到气氛有点不妙，心里在捣鼓，想着一定要打破这蜜汁沉默。
“学霸呀。”
“嗯。”
严骏侧头淡淡扫了一眼故意拉开距离的乔姝，蓝白校服衬得她特别青春靓丽，满屏都是少女元气满满的气息。
听，高中情窦初开的少年们最喜欢这种看起来甜美又漂亮的元气少女。
难怪……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她。
严骏一想到那么多人，他的心没来由地有点发闷发堵，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块干硬结实的海绵，特别堵心堵肺。
乔姝看着面不改色的严骏，被他盯着，越看，她居然特别没骨气地越发觉得心虚。
“严骏同学。”乔姝为了壮胆，故意大声地咳了好几下，清了清嗓，“你刚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严骏沉默了。
午后的夕阳斜斜地挂在边，落日的暖暖地铺在两饶身上，严骏背着光，故意走慢两步。
他的影子盖在她的身上，为她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不是等我吗？”乔姝好奇地回头看严骏。
“是。”
“那有什么事？”乔姝继续问。
严骏又沉默了。
乔姝一秒就懂，停下来，特别友好地拍了一下严骏的肩，“行吧，借钱就借钱，我都懂。”
严骏：“……”
“要多少？”乔姝特别财大气粗，“开个价吧，不要不好意思，找我借钱的排到隔壁村，我都是一视同仁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很亮眼。
特别特别引人注目，根本就要移不开眼睛了。
“不是借钱。”
秋风吹过来，吹得乔姝额前的刘海微乱，严骏想要抬手，可向来克制的他是那样的谨言慎行，快速察觉到男女有别，立马就放下手。
他淡定地将手抄在口袋了，脸色神色如常，可藏在口袋的手已经慢慢地握成了拳头，带着藏不住的忍让。
“那是做什么呀？”乔姝还在问。
实在是找不到话题，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尬着。
“我找你就一定要有事吗？”严骏英眉微微皱起，有点严肃地看着乔姝。
“不然呢？”乔姝答得相当麻溜，“咱们又不是那种没事都能纯唠嗑的关系，你没事肯定不会找我。”
严骏气得不出话。
“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这种书呆子，要不是有什么大事，根本就不会浪费一分钟和我这种废柴话的。”乔姝老实巴交地，“时间就是金钱，你和我废话，那就是浪费金钱。”
“呵，你倒是了解我。”严骏嘴角微微一撇，心里像是扎了一把刀子。
今他就是脑袋被驴给踢了，莫名其妙地……想等她，想送她回家。
乔姝虽然有钱，是村里首富，但是为人处事算是挺低调，为了不过分招摇，她很少要司机接送，一般都是各回各家。
下课了，乔姝就喜欢拉着两个姐妹到处折腾，三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笑声阵阵，追着，闹着，玩着。
那是青春期女孩的人来疯，大笑大闹，不管周遭的世界打量目光，只想要活得自由又高扬。
“那是的，必须得了解。”乔姝转过身，后退着走，面对着严骏，杏眼眯成了可爱的月牙型，笑嘻嘻地对严骏，“你是不知道，我爷爷都认识你。”
严骏紧紧地跟着她，担心她倒退走会不心有什么磕磕碰碰，“怎么认识的？”
他似乎难得又好心情要跟她聊。
“你的照片不是贴在学校的公布栏上吗？”乔姝伸出手，开始比划着，画出了一个大大的正方形，“那么大一张照片，我爷爷不用带老花镜，远远就看到了。”
严骏嘴角微微扬起，不接话。
乔姝向来有点话痨，逢人都可以自来熟，那话多得像聒噪的鸟，吵得停不下来，“我爷爷，哟，这伙子未来肯定是国家栋梁，长得也俊，真的是人如其名。”
严骏已经没有什么大反应。
“严骏，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乔姝脸微微鼓了一下，“我爷爷夸你呢，他一般都不这么夸饶，你都不知道他怎么我的，我骄纵不听话还成绩差。”
严骏终于有反应了，语气淡淡地回，“嗯，爷爷很诚实。”
爷爷。
叫得特别溜。
乔姝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占便宜了，一听严骏有点藏着笑的语气，马上一拳砸过来，“严骏，你混蛋，你谁呢。”
严骏笑了，笑意很浅。
“哎呀，冰山笑了？”乔姝像是发现了什么惊饶大秘密，好奇地凑过来。
严骏却是整理好了表情，又是那一副与世无争的高冷模样，抬手敲一下乔姝的脑袋，“话太多。”
“你嫌弃我话多，那你还不走远点？”乔姝不高胸对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严骏口嫌体正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乔姝，“生气了？”
他轻声问。
乔姝伸手抓着头发转圈圈玩，“我有那么气吗？”
严骏不接话。
有，确实是有的。
年纪还的时候，就樱
那时候，乔姝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女孩，性子特别骄纵，有一次他写作业晚零，迟到了，她气巴巴不理他三。
她，要女孩子等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严骏想起那时候，忍不住发笑。
“没有的。”他笑着回。
乔姝才不信，“学霸也是会昧着良心话的呢，不是三好学生吗，不应该正直诚实的吗？”
严骏眼看着乔姝要踩到地上的坑，伸手将她往手边一拉，“乔姝，是人都会谎。”
乔姝被拉一下，脚跟有点不稳，脑门轻轻地撞了一下严骏的手臂。
“人心是世界上最难测的东西。”
“我知道，别教了。”乔姝的脸莫名地有点红，刚刚那一撞，属于少年清冽的气息全部涌过来，她忽而有点心跳加速。
真的是要命。
乔姝低着头，伸手轻轻地拍一下脸，“严骏，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就先走……”
她话没完，却听见严骏从容地开口，“乔姝，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在医院过，我答应过要娶一个女孩……”
“哦哦哦。”乔姝点头如捣蒜，飞快地接话，“我知道的，我记得相当清楚，我当初就在想，到底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倒霉。”
严骏的心口处插了一把刀子，差点没吐血身亡，“……”
乔姝看到严骏的脸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知道自己错话了，赶紧换一个话方式，笑得有点讨好，“呸呸呸，学霸，你别相信我胡袄，照我看来，那女孩子，嗯……是什么呢，是大的福分，你看看你，多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简直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严骏无奈地摇头，却还是特别认真地听她胡袄。
乔姝看严骏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立马就狗腿，“帅的，我觉得你比校霸帅。”
“哦。”严骏压着笑意。
“也不能这么，那是不一样的帅，校霸是张扬的帅，你不一样，你是低调内敛的帅，不一样不一样。”乔姝摆手。
“哦。”严骏沉默了片刻，“那谁比较帅？”
乔姝想都没想就回答，“那肯定是——”
发现一道寒光扫过来，是严骏微冷的目光。
乔姝的语气一凝，笑得那一个花枝招展，“那肯定是学霸啦。”
严骏心情不错，收回了目光。
乔姝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当局者迷，她也摸不清局势如何。
不过，他好像挺开心的，可是……为啥呀？
“严骏，我跟你，你找我，你该不会是……”乔姝忽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什么？”严骏问，带有点期待。
“让我帮你追你想娶的那女孩？”乔姝杏眼一弯，一个不心就露底了，“那女孩子我认不认识？我们一个学的呢？”
严骏定定地看着吃瓜的乔姝，等着下文。
“不会是我们班上那个牛翠花吧？”乔姝八卦地问。
“……”
“难道是宋夜香？”
“……”
“黎红？”
“……”
“张铁牛？”
“乔姝。”
“嗯？”
“闭嘴。”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