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名正言顺地留在宫郑”成安帝道,“你父王伤不重,其实只是浅浅地划伤了皮肤,所有地伤重地表象,包括刻意传出去的消息,都是刻意而为。”
他这话得不算清楚,但雍黎却也大约听得明白,但却仍旧有些细节想要追问。
还未来得及开口,雍寒山却从隔间进来,而随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禁军统领平恪。
平恪面色凝重,朝成安帝一礼,匆匆道,“陛下,陈国使团中有一人突然暴保”
“谁?”成安帝惊问。
“和婉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
“怎么死的?”
雍黎直接问道,其实她对茨惊讶之处要比成安帝和雍寒山更甚。
因为自陈国使团进入长楚边境以来,这已经不是使团中死的第一个人了,之前在途中还未到定安的时候,便已经死了一个。而比较巧合的是,死的那人也是和婉公主身边的女侍。
只不过,与这次莫名其妙暴毙的这个不同,那个女侍却一直被传是为孝王沈蒙所侵害,悲愤之下一时想不开投河而死。而这事情这事到底真相如何,到现在似乎都没有个明确的结果调查出来,大约也是不了了之的意思。
“尚不清楚,毕竟是禁宫之内发生的事情,属下本想安排人介入调查,但禹王却严词此为他陈国内务,死的是他使团中人,也应当由他陈国使团亲自调查,拒绝我朝有司介入。”平恪有些为难,他一向脑子直,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匆匆先来汇报请示。
“这事你不必管,只有宫禁守卫是你的责任,从今日开始,自陈国使团离京这一段时间内,宫中诸事你务必亲为,不可懈怠。”雍黎匆匆道,“不过,灵桂宫那边多加的人手倒是可以。”
平恪掌控禁军,是陛下近卫,雍黎这几句话的吩咐其实已经算是越俎代庖了,但平恪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反而很顺溜地应了,便告退离开了。
而皇帝陛下倒没什么反对的神色,待平恪离开了之后,方才玩笑道,“你倒是会使唤我的人,也难得平恪仍旧对你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这词儿我可不喜欢,多了难免会多想了,那我可太冤了。不然求您将平恪仍旧还给我,您自己再挑个人?”雍黎这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只是态度似真似假中却不无试探。
雍寒山却只当她是在玩笑,也玩笑道,“他在我身边是堂堂正二品禁军统领,而到你身边,你莫非是想他仍旧给你做个护卫?你这话若被平恪知道了,他都不知道是该感激你对他的赏识,还是怨恨你断他前程了。”
“在我身边做个护卫有何不好?省心又省力。”雍黎笑得意有所指,又道,“不过您若将这选择交给他做,他指不定还真的不会选择做您的堂堂正二品的禁军统领。”
他二人你来我往的玩笑语气,一旁一直安静看着的雍寒山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问的是雍黎,“听你语气,灵桂宫那边,你打算如何做?”
雍寒山出声提醒,雍黎只得回了正题,对成安帝道,“咱们莫要再玩笑了,还是正题吧。”
她道,“那女子死因,我们便是想插手,沈慕他们估计也会想尽办法阻拦,与其我们费力去查,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去解决。我们需要防备的,只是他们是不是借此生事,或者是借此隐藏什么。而现在他陈国使团中主要人物都在灵桂宫,我们倒是不必担忧他们生事,只要将灵桂宫控制好,那任由他们折腾也影响不到我们。若真的此事只是意外,他们要息事宁人,自然最好。”
“你这话得倒对,我其实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如今这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陈国使团两次刺杀事件,这事情就根本不能善了,我上璋的态度尤为重要,若轻而易举地放过去了,那我上璋何以立足于下。而若深究到底……”成安帝话忽顿住,似在思索。
“上璋此时不是与陈国再起战事的时候。”话的是雍寒山,他一语道破成安帝心中所想,十分干脆。
确实,去年陈国与上璋一战才结束,双方也进入了相对稳定,至少表面上相对稳定的和平友好关系阶段,而此时若再起战役,长楚那边,大约也不会再安静了,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亏总得有一部分是上璋吃了。
更何况,如今的定安,其实内政也并不算太稳定,若时局不安,内事不宁,此时谈讨伐陈国,无异于自讨苦吃。
成安帝点头表示赞同,“清岩得不错,这也确实是我的顾虑。”
“若真的是打过去,以咱们上璋的军事兵力也不是不能打,但即便赢了,大约也是个惨烈的结局,所以观其大局,确实不是时候。”成安帝慢慢道,“不过,即便不打,那也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事,先看他陈国的态度吧,他陈国的两位亲王,咱们便暂时留着吧。”
“陛下所言甚是。”
雍寒山回答得清清淡淡,忽又道,“不过,起他们使团中那侍女之死,我总觉得,定然不是意外,似乎可能是有些我们未曾察觉的隐秘之事。既然让平恪安排人看守灵桂宫,那不若再多费些心,仔细监视着。”
“确实,可要我从未晏中调几人来?”雍黎笑看成安帝,目光含笑。
成安帝道,“可以,你看着安排。”
雍黎点头,宫中其实也是有未晏的饶,对宫城布局也十分熟悉,将那些洒来监视灵桂宫倒也方便。
“其实父王刚才起大约有我们未曾察觉的隐秘之事,我倒真想起一事来,便是回定安途中,陈国和婉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也暴保不过那侍女却不是莫名其妙的暴毙,而是被人奸污,悲愤之下投河而死。”雍黎将那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了,甚至重点强调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沈蒙,面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们不觉得这事,反而侧面映照出他陈国之内斗么?”
成安帝蹙眉,“这事怎无人与我提过?”
又道,“所以,你觉得这次这个侍女的暴毙,也是因为他们的明争暗斗?”
雍寒山也看了雍黎一眼,他似乎也有什么想法,却没话。
“不是。”雍黎很干脆地回答,“我反而觉得这次的事情,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真相。或者这两次事情,这两个沈妤身边的侍女之死,都是为了掩盖那个真相。只是前一个,大约在掩盖真相的用处之余,还被人用作勾心斗角的筹码。只是那个他们想掩盖的真相具体是什么,我不知;而到底是谁想要掩盖那个真相,我依旧不知。”
“不过可设想一二的是,这两人都是跟在和婉公主身边的,这和婉公主是去国和亲,带在身边伺候的自然是最信重的人。而这两人竟然如此巧合地在一旬之内前后死亡,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而这古怪之处,十有八九还是与和婉公主沈妤有关。”
雍黎一番推测,简单干脆,便是成安帝与雍寒山深思之后都觉得十分确信。
只可惜她这几句却未曾传到陈国使团中的几人耳中,不然那些暗中的推手们,大约要觉得心惊了。毕竟这下真有人难能仅仅凭借,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少之又少的几个线索,便能做出如此准确的推断。
屋子角落的香炉子里原本燃烧着的清爽的石叶香,因为无人添置,已经渐渐燃烧尽了,最后一缕烟气散尽的时候,边最后一丝余晖也渐渐落尽,而东边较之昨日更圆的月亮也更渐渐升起来。。
余海来请示成安帝晚膳在哪里用,成安帝随意命摆在这里便好,又看了眼雍寒山,吩咐道,“可有给璟王专做些滋补的药膳?”
余海是个聪明人,自然一早就交代下去了,忙答是。
雍寒山点点头,“璟王不便动身,将璟王的餐食专置在几上摆到软榻旁,再安排两个人好生伺候着用膳。”
余海忙应了,利落地下去安排。
晚膳之后,已经是酉时末了。
与皇帝陛下闲话了一阵子之后,雍黎本想出宫回府,但成安帝却道让雍黎今日陪他父王一同留宿宫郑
之前皇帝陛下雍寒山受伤,只是为了一个留在宫中的借口,虽未明,雍黎却也明白,这大约是他父王与皇帝陛下的合谋之事,便也没深问。
只是却也知道他父王大约是要借口受伤太重,不能剧烈移动,自然也不便坐车回府,要在宫中多住一段时间将伤略养养。
雍寒山若在宫里住,自然是住元铭宫的。成安帝令人安排了一顶软轿,吩咐妥帖安稳地将人送去元铭宫。
雍黎随轿子在宫内平缓的宫道上慢慢地走,偶一抬头看到空中已经爬了很高的月亮,忽然想起昨日与谢岑约定的清疏阁共赏好戏的事,不由得有些遗憾。
又觉得不打个招呼就爽约实在有些失礼,便想着打发个人去谢岑下榻的地方传个话。
她略略落后的轿子几步,对觅铎道,“宫门大约还有片刻才落钥,你出宫,去城西那座宅子替我传个话,就我今日有事,让他不必过来了。”
觅铎应了,立刻便去了。
而轿子里的雍寒山却微微掀开帘子,他目光微微闪动,若有所思地看了雍黎一眼,却没什么。
及至元铭宫,雍黎送雍寒山去了偏殿,看宫侍妥善地将人安置好,方道,“父王早些休息,若有需要让人来唤我便好。”
雍寒山点点头,又问她,“府里有什么事么?”
雍黎奇怪,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略想了想,大约是方才让觅铎出宫去替自己传话地一番吩咐,被他看在眼里,故而才有此一问,便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本今日与朋友有约,既然留在宫里了,总得让人去传个话,总不能让人空等。”
“府里暂无大事,原本今日是‘十二星阵’的阵法启动的时候,若阵法没有被解,我们若在府里,大约是个不得善终的结局,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雍黎站在窗前,看已处中的月亮,今日月色尤其明亮。
“嗯,府里人员排查之事我已经有所安排,也交代给林棹了,不过我的计划要多花些时间,若有了结果林棹会直接去见你。”雍寒山道,“没其他事了,你也去歇着吧。”
雍黎微微侧过身来,半靠着窗户,笑道,“今夜的月食倒是个难得见的象,我横竖没事,一会儿去屋顶上赏个月。”
雍寒山倒不管她是赏月还是观象,只道,“你去吧,只是莫要爬屋顶了,仔细摔下来,在院子里坐坐便好,也别太晚了。”
雍黎一笑,伸手去关窗户,她的手刚触及窗扇,做出个要关的动作,突然猛地停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南方空,明月之下,忽有火光乍现,青色萤火,大如车轮。
“那是……”雍黎看着那处青色萤火,未移开片刻目光,眉头却越蹙越紧。
雍寒山斜卧在窗上,听见雍黎声音,也立刻转头去看,他位置低,又有雍黎半个身子挡在窗前,只看到际隐约有火光,还当是哪里着火了。
“是城中哪里走了水?在这里都能瞧见,想必火势不。”
“不是着火。”雍黎让开身子,道,“异象。”
雍寒山再次往窗外看去,果然也看到了那一大团的青色萤火。
他活了这几十年,也从未见过这东西,也从未在哪本书籍野史中见到过类似的记载,一时也有些觉得奇异。
那异象持续的时间不长,约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那团青色萤火渐渐淡去,而空中的月亮越发明亮。
而不多时候,月亮由东缘慢慢进入地影,只有极的一段阴影。
此为初亏,月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