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麟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是族内的长老们。”
这几位长老,是最后守护在胡三妹身边的人。
他们无一生还。
可问题是,在当时对方绝对把控局势的情况下,大长老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按道理来,如果他们有能力将一个人救出去,那个人必定是胡三妹,而不是大长老。
更微妙的是,对方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却在最后关头全都泄露了出来,并由大长老吊着最后一口气,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我们。
这个度……把控得可真是刚刚好啊。
我们当时情绪太过紧绷,大长老出现的那一刻,成功将我们紧绷的情绪全都吸引了过去。
我们自然而然地被牵着鼻子走。
当局者迷。
胡玉麟陷得最深,直到这一刻还没能反应过来。
我跨过几位长老的尸体,朝这地下祖坟的深处走去。
一路走,一路点燃土壁上的油灯。
穿过长长的墓道,看到了横七竖柏葬着的几具棺材,再往前,一股强烈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在灯火能照到的最深处,我看到了一口熟悉的红木棺。
我大步走过去,又确定了一遍,的确是装朱砂灵骨的那种棺。
在我靠近之前,它的表面还笼罩着一层血雾,我靠近之后,血雾消失不见。
胡玉麟也见过这种红木棺,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他终于开始怀疑:“所有人包括阵法全都消失了,怎么唯独留下了朱砂灵骨?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忘?”
“不是忘了,而是特地留给我们的。”
我越过红木棺,继续往前走。
前面太黑了,土壁上也没有油灯,哈一口气仿佛都能凝成冰,火折子瞬间熄灭。
胡玉麟下意识地拉了我一把,生怕黑暗中再蹿出什么东西来袭击我们。
“没事,前面没有东西了。”我心中无比冷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股寒气应该是他们离开时的阵法遗留下来的,也是之前十尾狐的阴丹所在之处。”
我召唤出凤梧,拉满空弦,几朵火焰射出。
火焰在前方空气中迅速燃烧,沉沉浮浮,不多时寒气便都散了。
我重新点燃火折子,朝前方走去,很快便走到了这一面的尽头。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胡玉麟化为白狐,在整个祖坟里飞奔,再回来时,颓然道:“九,我们好像的确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
是啊,好大一个笑话。
发现了四大凶兽阵法,我们卯足了劲儿去攻克。
去了一趟嵩山,我们又将视线放在了藏区佛教与九龙灌顶的格局之上。
然后又发现了朱砂灵骨……
我们看起来好像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了,却不曾想,我们的胜利,其实……好像都是被对方允许的。
今夜发生的这一切,太过明显。
突破重围的大长老,遗留在祖坟里的红木棺……我转身回去,抱起红木棺,却又被它的重量惊了一下。
胡玉麟伸手将红木棺接了过去,诧异道:“怎么这么重?”
但我们默契的都没有去开棺盖。
引魂灯不在,我们不能确定棺盖打开的时候,是否会有血雾毒气喷出来。
“先回当铺吧。”
阴山狐族一片苍凉,伤员都聚集到九焰区了,眼下不可能重新组建。
胡玉麟没有这个精力,毕竟胡三妹下落不明。
回去是胡玉麟开的车,我坐在后车座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异常安静。
红木棺就放在我的旁边。
胡玉麟几次从后视镜里看我,我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屏蔽了周遭的一牵
我有些记不清,当初发现朱砂灵骨时,我与柳珺焰推测出来,阴当行一共要向我索取多少块朱砂灵骨来着了。
但我却明白,无论是几块,今夜拿到的这个红木棺里,都齐了。
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而是……时机到了。
这一年多来,我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从一条条独立的线索去分析、去攻克。
我们也曾窃喜,无论对方是想成神成佛,还是想永生,对方努力那么多年埋下的几条线路,都被我们破坏了。
可现在看来,成神成佛与永生,或许并不冲突。
甚至这两条线,本身都只是支线。
如今,已经到了将这两条支线合并的时机了。
柳珺焰最后关头,没有选择去强行营救胡三妹,而是随着对方的阵法一同消失,他的选择是敏锐而正确的。
也可以,这是我们迄今为止,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破冰。
他负责追踪,而我……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
将局限的思维放空,从原有的思维中跳出来看,我在对方的这场谋算中,算什么?
一枚棋子罢了。
现在已经到了动用我这枚棋子的时候了,所以,他留下了红木棺。
我带回红木棺之后,阴当行的任务很快就会下达。
下个月十五,当我将红木棺交还给阴当行的那一刻,这场交易应该就彻底完成了。
凤巫九当年欠下的债,全都还完之后,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
是涅盘!
对,无论中途遭遇多少坎坷,我终究是要回凤族,回苍梧山去涅盘的。
涅盘之后呢?
对方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还是,在我回去涅盘的时候,他们要做什么?
只有二十几时间了。
在我回去涅盘之前,我得将身后事全都安排妥当。
就算到时候我回不来了,当铺也不能乱。
“胡大哥,先不回当铺了,去徽城。”
我报了师姐的白事铺子所在的古镇地址。
我答应过师姐,要帮她回去看看的。
刚好,我也想去确定一些事情。
胡玉麟什么都没问,设置导航,载着我疾驰而去。
站在那间不大的白事铺子面前,我长长地深呼吸几口,然后打开了铺子的门。
门内,原本放着那条渡幽舟的地方,空空如也。
柜台上,那只金元宝还在。
金元宝的下面却压着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拿起金元宝看了看,的确还是那只货真价实的金元宝。
放下金元宝,拿起被它压着的东西,触手阴寒。
那是一张散发着浓浓阴气的委托冥帖。
委托冥帖的落款处盖着章,章面上的名字,是虞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