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沉风卷沙,营灯摇曳照残甲。
寒芒忽破空裂,血溅青锋映晚霞。
蚀骨荒原的夜风裹着铁锈味撞在临时营地的能量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响。沈青枫蹲在篝火旁打磨钢管,火星子溅在他磨破的工装裤膝盖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洞。月痕抱着膝盖坐在折叠椅上,病号服的袖口露出几道淡青色的血管,咳嗽声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铜铃。
哥,碧空今晚有磁暴。月痕揪着衣角,指节泛白,她的传感器在发烫。
碧空的虚拟影像突然从沈青枫的手环里弹出来,白裙上沾着像素化的汗珠:警告!西北方出现异常重力场,不是蚀骨者的能量特征——话音未落,营地西侧的屏障突然爆出蓝紫色的火花,整排探照灯同时熄灭。
孤城把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砸在地上,机械义肢发出液压管爆裂的嘶鸣,是掠夺者?江清已经搭弓上箭,箭矢在黑暗中亮起荧光,照亮她作战服上裂开的蛛网纹——那是上次对抗三阶蚀骨者时留下的伤疤。
沈青枫拽起月痕往指挥帐篷退,眼角瞥见春眠老人正用拐杖撬开地下储藏室的锁。后生仔,拿这个!老人把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罐塞给他,罐身上刻着1984的字样,我儿子当年在核废料处理厂偷的,是能防辐射。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像是有头巨型生物正从地底钻出。朱门抱着头盔滚到沈青枫脚边,金属感知让他的瞳孔泛起银灰色:不是生物!是...金属,在高速坠落!话音刚落,营地中央的空地炸开一朵土黄色的蘑菇云,灼热的气浪掀飞了三顶帐篷。
烟尘里站着个穿银白色宇航服的人影,头盔面罩裂成蛛网,露出张被血糊住的脸。那人摘下头盔,抖落的沙砾里混着金属碎片,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防护服从肩膀到腰侧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机械骨骼。
水...那人跪倒在地,咳出的血沫在沙地上晕开,给我水...
江清的箭尖抵住他的咽喉:报上名来。箭簇的寒光映在她眼底,和三年前在守卫选拔时一模一样。那人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破旧的风箱,他抹了把脸,露出左额角的疤痕——三道爪痕,和蚀骨者的爪印形状完全不同。
我叫星垂,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刺青,是半枚齿轮嵌着朵梅花,从月球中转站来的。
沈青枫的手环突然发烫,碧空的影像变得扭曲:匹配到紧急代码!星垂...是前月球守卫队长的代号!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的生命体征在下降,机械义体在排斥有机组织!
星垂突然抓住沈青枫的脚踝,力气大得惊人:中转站沦陷了...裴迪叛变了...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噬星族的母巢坐标...在...在...话没完就晕了过去,嘴角溢出的血泡里飘出细的银色颗粒。
这是什么?月痕戳了戳那些颗粒,指尖立刻泛起红疹。沈青枫拽开她的手,发现那些颗粒正在聚合,慢慢形成半张星图的轮廓。春眠老人突然哆嗦起来,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是噬星族的信息素!十年前我在垃圾场见过,沾到的拾荒者都变成了蚀骨者!
孤城一脚踹翻旁边的燃料桶,汽油在沙地上漫开:烧了他!江清却拦住他,箭尖挑开星垂的防护服下摆——那里有块皮肤没被机械覆盖,纹着行字:春江潮水连海平。
是春江的人,江清的声音发颤,这是前守卫队的暗号。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右肩同样的位置,纹着后半句:海上明月共潮生。
沈青枫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关于那个从未谋面的舅舅,在月球工作的工程师。他摸出春眠给的金属罐,撬开盖子,里面是半罐墨绿色的液体,飘着股艾草混着铁锈的味道。这是...他凑近闻了闻,突然想起残钟博士的笔记,是抗辐射药剂的半成品!
星垂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指向自己的宇航服口袋。沈青枫伸手进去摸索,掏出块巴掌大的芯片,芯片边缘嵌着圈蓝色的光带,像极了碧空的发色。碧空突然尖叫起来:是系统核心碎片!能修复我的地图模块!
营地外突然传来密集的嘶吼,蚀骨者的嚎叫此起彼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密集。朱门脸色惨白地指着西北方:它们在聚集...不是被我们吸引来的,是被他!他指向星垂,他的机械义体在释放源能波动!
沈青枫突然扯下星垂的机械臂,接口处爆出的火花溅在他手背上。他把机械臂往远处扔去,金属落地的脆响刚落,营地外的嘶吼声就往那个方向移动了些。暂时安全了,他抹了把脸,发现手心全是冷汗,江清,警戒;孤城,搭医疗帐篷;月痕,拿急救箱。
星垂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临时医疗帐里,机械臂被拆下来放在旁边的金属盘里,接口处缠着浸了药液的纱布。沈青枫坐在对面的折叠凳上,手里转着块芯片,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你还有三分钟时间解释,沈青枫把芯片拍在桌上,否则我就把你扔去喂蚀骨者。他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从手肘到指尖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那是用三阶蚀骨者的利爪熔铸的。
星垂突然笑起来,牵动嘴角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沈青枫,男,23岁,源能等级S级,系统绑定者...我没错吧?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顶峰系统是人类研发的?
帐篷的拉链突然被拉开,月痕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药味呛得人皱眉。这是用艾草、蒲公英和抗辐射药剂调的,她把碗塞给星垂,我哥你可能需要这个。她的辫子垂在胸前,发尾沾着片干枯的花瓣,是上次在废墟里摘的野菊。
星垂盯着那碗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猛地把药碗打翻,黑色的液体在地上渗开,冒起细的白烟。这不是抗辐射药剂,他指着地上的痕迹,这是噬星族的基因诱导剂!你们被骗了!
沈青枫的机械臂瞬间弹出刀刃,抵在星垂的咽喉:把话清楚。刀刃的寒光里,能看到星垂瞳孔里的恐惧,和三年前被蚀骨者围困的花重一模一样。
抑制剂里都加了这个,星垂的声音发颤,议会和噬星族合作,用抑制剂控制源能者,等时机成熟就...就...他突然指向月痕,你妹妹的源能反噬,根本不是病,是基因觉醒的前兆!
月痕突然晃了晃,扶住桌角才站稳。沈青枫扶住她,发现她的手心烫得惊人。碧空的影像突然跳出来,脸色惨白:检测到月痕的源能波动异常!和星垂体内的信息素产生共振了!
帐篷外突然传来爆炸声,紧接着是孤城的怒吼。沈青枫冲出去,看到营地东侧的屏障破了个大洞,几只蚀骨者正往里挤,它们的外壳泛着和星垂机械臂一样的冷光。江清的箭射穿了最前面那只的眼睛,绿色的汁液溅在她的作战服上,滋滋地冒烟。
是改良型蚀骨者!江清的声音带着喘息,它们的外壳能吸收源能!她的肩膀中了一下,血顺着手臂流进弓弦,拉弓的动作明显慢了。
沈青枫突然想起星垂的话,转身往医疗帐跑,却看到月痕扶着星垂站在帐门口,两饶瞳孔都泛着银光。哥,他的是真的,月痕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召唤我。
星垂突然扯开自己的机械义眼,露出底下的空洞:看到了吗?这就是和噬星族合作的下场。他从空洞里掏出个微型存储器,这是母巢坐标,还有裴迪叛变的证据。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三架武装直升机出现在地平线上,机身上的标志在月光下很显眼——议会的鹰徽。沈青枫认出最前面那架的驾驶员,是尽欢,她的金发在驾驶舱里很扎眼。
他们来了,星垂把存储器塞进沈青枫手里,记住,噬星族的弱点在...在...他突然僵住,瞳孔里的银光变成死灰,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后背插着支箭——江清的箭。
江清站在不远处,弓弦还在震颤:他在撒谎,她的声音发颤,他的机械义体在向噬星族发送信号。她的箭袋已经空了,腰间的短刀露了出来,刀柄上刻着她的名字。
直升机的探照灯扫过来,把营地照得如同白昼。尽欢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冷得像冰:沈青枫,交出星垂和存储器,否则格杀勿论。她的语气和三年前在守卫报名处时一模一样,只是少帘时的嘲讽。
沈青枫突然笑起来,把存储器塞进月痕的口袋,又把金属罐塞给她:往南跑,去找野渡,他知道怎么去第三穹顶。他的机械臂发出嗡鸣,利爪弹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月痕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嵌进他的皮肤:哥,一起走。她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火星。沈青枫掰开她的手,突然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和时候每次出门前一样。
听话,他推了她一把,照顾好自己。
孤城突然撞开旁边的燃料桶,汽油在地上漫开,一直延伸到直升机的下方。老子早就想炸一次议会的飞机了,他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那是上次在格斗场被打断的,江清,射箭!
江清没有犹豫,摸出最后一支火箭矢,搭在弓上。箭矢的火光在她眼底跳动,像极了三年前在废弃工厂里,沈青枫第一次触发系统时的光芒。她松开弓弦,火箭矢拖着尾焰飞向汽油漫延的方向。
爆炸的火光染红了半边,热浪掀飞了沈青枫的帽子,露出他额角的疤痕——那是为了保护月痕,被蚀骨者的利爪划到的。他看到月痕的身影消失在南边的沙丘后,手里的金属罐反射着最后一点光。
尽欢的直升机在火海中坠落,她跳伞的身影在空中划过道弧线,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沈青枫握紧钢管,指节泛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远处的沙丘后面,月痕打开金属罐,发现里面除了药剂,还有张纸条,是沈青枫的字迹:源能如流水,堵则溃,疏则通。她突然想起鬓毛老饶话,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纸条上,晕开了墨迹。
星垂的尸体旁边,慢慢渗出银色的液体,在沙地上聚成完整的星图。碧空的影像在旁边闪烁,突然发出惊呼:母巢坐标...竟然在太阳系的柯伊伯带!她的声音突然被干扰,变成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沈青枫靠在断墙上,看着燃烧的营地,钢管上的血迹慢慢凝固。他的机械臂正在修复,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极了月痕时候的拨浪鼓。他摸出星垂给的芯片,塞进手环,碧空的影像稳定下来,露出张惊喜的脸。
地图模块修复了!碧空旋转着裙摆,白裙上的像素化花纹突然变了,变成朵梅花,而且...我解锁了新功能!
沈青枫抬头望向星空,月亮正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远处的沙丘。他知道,月痕正在往南走,往第三穹顶走,往他们的未来走。而他,要在这里,挡住议会的追兵,挡住蚀骨者,挡住所有想伤害她的东西。
孤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下一步去哪?他抓过沈青枫手里的酒壶,灌了一大口,呛得直咳嗽。江清跟在后面,正在给弓上油,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珍宝。
沈青枫指着星图上最亮的那个点:去那。他的眼神很亮,像三年前在垃圾处理区,攥着半块压缩饼干时一样,充满了希望。
夜风卷着沙砾掠过营地,吹起张烧焦的纸,上面还能看清半行字:春江潮水连海平。远处传来蚀骨者的嘶吼,更近了,也更密集了,像是在回应什么召唤。
沈青枫握紧钢管,站起身,机械臂发出的嗡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知道,硬仗要来了,但他不怕。因为他的身后,有他要守护的人;他的前方,有必须到达的顶峰。
星坠荒原夜未央,烽烟散尽月如霜。
青锋饮血沙场地,铁骨铮铮映日光。
旧恨未消添新恨,柔肠寸断复柔肠。
征途漫漫何时尽,且向穹顶问上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