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大家好像都接受良好，颜时宜不干了。
他刚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怎么颜末寻就要……
就要……
他“你你你”“我我我”了半，一句话也没出来。
听着颜末寻平静出那句要离开的话。
他憋红了脸，突然开口。
“谁同意你走了？”
“我不同意！”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起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上楼，“砰”地一声巨响摔上了房门。
楼下客厅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颜博裕重重叹了口气，眉间的褶皱更深了，眼中无奈。
这子……
还是那么幼稚。
颜从欢目光转向颜末寻和秦墨生，带着微笑。
“时宜他就是这性子，别扭得很。”
秦墨生温和地笑了笑，表示理解。
颜末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不适的腿，语气平静。
“我去看看他。”
“末寻……”
颜从欢想什么，欲言又止的抬起手。
“放心。”
颜末寻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抬步向楼上走去。
这次，颜从欢还不好些什么。
虽然她有些惊讶颜末寻怎么就恰恰好好的能治住颜时宜，但也有可能是一物降一物吧。
反正她爹和她都不能跟那个混子好好交流。
也就是颜末寻兄妹俩好脾气，才能耐着性子听破孩讲话。
楼下，秦墨生坐了下来，开始轻声细语地与颜博裕和颜从欢聊起这些年的事情。
他避开了那些不易的过往，只捡了些平淡的事。
他越是轻描淡写，颜博裕和颜从欢的心就越是揪紧。
他们如何看不出他是在报喜不报忧？
那病弱的身躯，那挂着温和笑容的脸，谁能想到年少时的秦墨生被下过多少次病危通知书。
颜博裕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化为沉默的注视。
那目光沉甸甸的，饱含着无法言的愧疚与疼惜。
颜从欢的眼眶也微微泛红，她手握成拳，心酸泛起。
————
楼上。
颜末寻站在颜时夷房门外，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里面一片死寂。
她耐心地等了几秒，又敲了三下。
终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颜时宜站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他不敢看颜末寻，视线飘忽着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地问。
“干嘛？”
颜末寻看着他这副强撑倔强又脆弱可怜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没有强行推门进去，只是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干嘛？”
她学着他的语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戏谑。
“来看看我们颜少爷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的眼睛哭成核桃。”
“谁哭了！”
颜时宜像被踩了尾巴，猛地抬头瞪她，可惜那红肿的眼睛毫无服力。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在撞进颜末寻含笑的眼眸时，瞬间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他现在知道了。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堂姐。
是女孩子。
而且……
而且她这样笑盈盈地看着他，眉眼弯弯。
来也奇怪，男装时，颜末寻这样笑着看他，他总觉得哪哪气都不顺，是在挑衅他。
现在知道是女孩了，他怎么看都觉得灵动狡黠，格外好看。
颜时宜，如此双标一男的。
“没哭？”
颜末寻挑眉，故意凑近了一点，歪着头打量他通红的眼睛。
“那这眼眶怎么这么红？被风吹的？还是……臊的？”
“你！”
颜时宜被她戳中心事，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刻把门摔上。
可对上她那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眼神，那点力气又莫名其妙地泄了。
他气鼓鼓地撇开头，声嘟囔。
“要你管……”
“嗯，我是管不着。”
颜末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就是有点可惜，本来还想，某人要是态度好点，看在他是我亲堂弟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帮他保守一个秘密……”
颜时宜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警惕又带着点好奇地偷偷瞄她。
“什……什么秘密？”
“比如……”
颜末寻拉长了语调，眼中笑意更浓。
“比如某个少爷的网名，好像叫什么“泥嚎窝似泥蝶。”
轰——！
颜时夷脸瞬间爆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我……我才没有！”
“你你你……你调查我？？！”
颜末寻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似乎在疑惑他的智商。
“因为你的微信名也叫这个。”
她的一个大粉的名字和颜时夷名字撞了，话风格还那么像，根本不用调查，多看两眼两个账号发的内容就可以确定是一个人了。
“……”
颜时宜彻底哑火了，羞愤欲死，只想原地去世。
可恶。
他怎么没想到名字一样容易被认出来。
看着他窘迫得快冒烟的样子，颜末寻语气温和下来。
“行了，逗你的。”
她伸出手，在颜时宜惊愕的目光中，轻轻揉了揉他蓬松柔软的头发。
就像他时候，颜从欢偶尔会做的那样。
颜时疑大了眼，声嘟囔。
“你怎么又揉……”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温暖干燥的手掌落在头顶，带着奇异的安抚效果。
他咬着下唇，鼻尖又开始发酸，闷闷地点零头。
“对不起。”
颜末寻轻笑一声，收回手。
“我借用哥哥的身份，本身也是骗了你。真要算起来，扯平了。”
她看着少年低垂的头，红红的耳朵，声音放得更柔缓。
“二叔这些年心里一直装着事，装着愧疚。可他不能，也不能做太多，他怕把危险引到我们身边。他只能用沉默保护，就像……”
她顿了顿。
“就像你母亲离开后，他虽然沉默寡言，心里却从未放下过你和从欢姐。有些爱，不是挂在嘴边的。”
颜时宜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颜末寻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
“时宜，别跟自己较劲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她完，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几乎被闷在被子里的声音：
“真的很对不起，姐姐……”
声音得像蚊子哼哼，但颜末寻听得清清楚楚。
她脚步顿住，唇角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又挑了眉。
“同样的话，也要给从欢姐哦。”
颜时宜涨红了脸，半晌还是轻嗯一声。
楼下，颜末寻的身影重新出现，对上颜博裕和颜从欢询问的目光，她微微颔首，轻声道。
“没事了，让他自己待会儿就好。”
房间里，颜时宜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滚烫的脸，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因为她的话而涌上的数十年的委屈和怨怼，似乎随着那句迟来的道歉，悄悄散去了一些。
他揪着被角，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和父亲和姐姐的每一次相处。
耳朵尖依旧红红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偷偷往上翘了那么一点点。
或许。
他该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