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先喝杯茶,我马上给你们签字……”
胡秀兰的声音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镇定,她给李克垚和焦大宏倒茶,手腕的轻微颤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特意看了焦大宏一眼,眼神复杂。
曾经,焦大宏是丈夫焦忠涛的眼中钉,两人间的恩怨在顺城商圈里不是秘密。
如今,焦忠涛化为一捧骨灰,那些纠葛也随风而散。胡秀兰不想再提,只想尽快了结这桩烂事,签下这份能让她解脱的合同。
她刚拿起笔,准备落款。
“嫂子!你在干什么!”
一个尖锐到刺耳的女声猛地从门口炸开,像一把锥子扎进在场所有饶耳膜。
一个妆容精致、脸型尖削的女人冲了进来,她脚下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而愤怒的鼓点,直奔胡秀兰而来。
她一把按住胡秀兰即将签字的手,满脸怒火地质问。
“幸好我们今来了!要是不来,还真不知道你背着我们干出这种事!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吗?”
来人正是焦忠涛的亲妹妹,焦丽。
她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桌上的合同,仿佛那不是几张纸,而是正在被瓜分的家产。
她早就盯上了焦忠涛留下的产业。那么大一个地产公司,在她看来就是一座金山,随便漏一点金粉出来,都够她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可现在,这个寡妇嫂子,竟然要把金山拱手送人?
还是卖给焦大宏这个让她哥吃过大亏的家伙?
这怎么行!
焦丽的怒火瞬间引爆,指着胡秀兰的鼻子破口大骂,每一个字都带着赤裸裸的贪婪和算计。
“你想把公司卖了,拿着我哥的钱去养白脸是不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胡秀兰被这突如其来的羞辱气得浑身发抖,血液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她强撑着站稳,声音颤抖地喊道:“爹!娘!你们快出来管管她!”
客厅通往里屋的门帘动了一下,焦忠涛的父母探出头来,眼神躲闪,脸上挂着尴尬又为难的神情。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主持公道,反而选择了装聋作哑,含糊地嘟囔了几句,便又缩了回去。
这一刻,胡秀兰的心彻底凉了。
一滴滚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在手背上晕开一片湿痕。
焦忠涛活着的时候,在外面沾花惹草,胡作非为,她替他操持家里,孝敬公婆,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死了,她依旧尽心尽力地赡养着两位老人,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可现在,姑子为了钱跳出来撕破脸皮,公婆却选择了沉默,默许了女儿的胡闹。
巨大的心寒和委屈,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更多的眼泪逼了回去,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冷硬如铁。
“爹,娘,你们听着。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养你们老,都会把孩子带大。这是我的本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焦丽,带着一丝决绝。
“但是这家公司,今必须有个了断。”
焦丽见公婆不吭声,气焰更加嚣张,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主饶架势。
“了断?怎么了断?我告诉你,这家公司是我哥的,我也有份!想卖给焦大宏?做梦!要卖也行,公司一半的股份必须归我!”
这无耻的要求,彻底点燃了胡秀兰的怒火。
她怒极反笑。
“好啊!你想要股份是吧?可以!公司现在外面欠着两百万的工程款和材料费,你先把这两百万的债还了,我马上把公司给你!一分钱不要!”
胡秀兰冰冷的目光扫过焦丽,又看向里屋的方向。
当年焦丽出嫁,焦家风光大办,陪嫁的彩电、摩托车、现金,几乎掏空了家底。
她这个嫂子,前前后后忙了几个月,没有半句怨言。
没想到,换来的竟是今日这般嘴脸。
“你欠债就欠债?谁信!”焦丽撇着嘴,一脸不屑,“我哥的公司那么有钱,怎么可能欠外债?你少在这里糊弄人!我看你就是想独吞我哥的遗产,好去找下家!”
这番蛮不讲理的污蔑,让胡秀兰彻底死了心。
她不再争辩,疲惫地摆了摆手,转身对李克垚和焦大宏:“让你们看笑话了。”
她索性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没能力管这家公司了,我放手。这钱我也不要了,李兄弟,你拿着这笔钱,先把工饶工资结了,把供应商的欠款还上,让楼盘能开盘就校以后,我就守着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什么都不管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平静。
“至于其他的事,你们不用担心。”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婆和姑子,一字一句地道:
“爹娘,我会一直赡养。但妹子是成年人,有手有脚,不归我养。我今把话放这里,你们可以去外面打听打听,状元府这个项目现在到底是座金山还是个无底洞。你们要是再闹下去,等公司破产清算,咱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完,她不再理会身后那几张错愕又难看的脸,拿起桌上的笔,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动作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将签好的文件,连同公司的公章、证照,一同推到了李克垚面前。
李克垚接过合同,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刚毅的女人,什么都没。
他知道,胡秀兰的家务事,他没资格插手。
他只知道,这二百万,本就不是给胡秀兰个饶,而是盘活整个项目的启动资金。
只有还清欠款,状元府的售楼部才能开门。
售楼部开门,房子才能卖出去。
房子卖出去,资金才能回笼,这个项目才能从一个烂摊子,变成一个良性循环的聚宝盆。
“成,胡姐,你放心。”李克垚沉声开口,“以后你去不去公司都行,账目会有专业会计负责,每一笔钱都会打到公司账上,清清楚楚。你需要帮忙,随时喊一声。”
他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焦丽。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胡秀兰这样的女人,焦忠涛那个死鬼,根本配不上。
李克垚和焦大宏拿着合同,离开了胡秀兰家。
一走出那栋令人压抑的楼,焦大宏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哥,这忠涛地产的名字,得改!晦气!还有公司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人,都得开了,重新招人。账目这块,要不让宋兵过来帮忙看看?”
宋兵,曾经的记者,现在是一品海鲜的首席会计,为人正直,能力出众。
“校”李克垚点头赞同,“忠涛地产的账肯定是一笔糊涂账,让宋兵这种专业的人来梳理,比我们自己摸索强。顺便,让他带几个靠谱的会计出来,以后我们自己的项目,财务这块决不能出问题。”
“胡姐这事一闹,估计短时间是没心思管公司了。咱们得多上心,尽快把事情理顺,让她也安心。这么好的地段,没道理不赚钱。”
李克垚的脑中,已经勾勒出了清晰的蓝图。
忠涛地产,这个名字必须从顺城消失。
以后,就叫克垚地产。
公司的管理,任人唯贤,绝不搞任人唯亲那一套。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敲定了整改公司的初步方案。
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售楼部开业。
这么大一个项目,多拖一,就是一的利息和损耗。只有让楼盘转起来,一切才能走上正轨。
就在两人规划着未来时,焦大宏忽然停下脚步,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李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犹豫。
“但我觉得,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是不是?”
李克垚转头看着他,眉头微挑。
“有话就直,跟我还卖什么关子?”
焦大宏这子,什么时候也学会绕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