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盯着地上的照片,喉咙像被灶灰堵住了。
张师傅翻了个身,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皱纹里藏着不出的复杂。
“看明白了?” 老饶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何雨柱捡起照片,指尖发颤:“这女人…… 是您媳妇?”
“嗯。” 张师傅往床里挪了挪,“死在饥荒年,没福气。”
“那这男的……” 何雨柱指着照片上缺指的男人,心跳得像擂鼓。
张师傅沉默了半,从枕头底下摸出个银锁:“这是我儿子的长命锁。他三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了,我媳妇去找,掉进河里……”
何雨柱突然明白了什么,手里的照片差点掉在地上:“您的意思是…… 杨为国是您儿子?”
“是,也不是。” 张师傅摩挲着银锁,声音发哑,“当年人贩子把他卖到杨家,杨为民他爹给取的名。我找了他二十年,没想到再见面,他成了……”
“成了害您的人。” 何雨柱替他出后半句,心里像被热油烫过。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李怀德举着个手电筒站在门口:“老张,柱子,杨为国招了!他承认当年是他爹指使他打晕老王头,扔到护城河里的!”
张师傅猛地坐起来,银锁 “当啷” 掉在地上:“他还了啥?”
“老王头发现他爹倒卖救济粮,要去举报。” 李怀德走进来,把手电筒往桌上一放,“还…… 他时候见过您,在厂门口偷偷看您炒菜。”
张师傅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被子上洇出水痕:“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他还记得。那年他偷摸来食堂,我给了他个肉包子,他长大要跟我学炒菜……”
何雨柱心里发酸,刚要话,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争吵声。杨为民的声音很激动,在喊 “我爹做的事,我认!但不能牵连为国!”
“他来了。” 李怀德往门口看了看,“要不…… 你们见见?”
张师傅赶紧摆手:“不见!不见!”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现在是杨家的人,我认不认,有啥用?”
正着,杨为国被两个纪委的同志押着走过病房门口。他穿着囚服,头发乱糟糟的,看见病房里的张师傅,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人手里的银锁。
“爹……” 他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张师傅的身子猛地一僵,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和杨为国的对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好像停住了,走廊里的争吵声、脚步声,都变得模糊。
“那锁……” 杨为国的眼泪掉下来,“是我时候戴的,上面刻着个‘安’字。”
张师傅举起银锁,月光照在上面,果然有个模糊的 “安” 字。二十年前他给儿子取的名,就叫安安。
“你还记得…… 肉包子的味道不?” 张师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杨为国突然跪在地上,朝着病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爹!我对不起您!我不该帮着杨家瞒事!我知道错了!”
纪委的同志把他架起来往远处走,他还在回头喊:“爹!等我出来,我跟您学炒菜!我还做您儿子!”
张师傅捂着嘴,哭得像个孩子。何雨柱递过毛巾,心里五味杂陈 —— 这世上的事,咋就这么巧?又这么苦?
第二一早,纪委的同志来病房做笔录。张师傅把油纸包里的账本和铜钥匙交出去,还有那个藏在断墙里的陶罐。
“这里面是老王头记的账,一笔一笔都清楚。” 张师傅指着陶罐,“还有杨为民他爹收黑钱的条子,上面有他的手印。”
纪委的同志翻开账本,忍不住叹气:“这些救济粮,原本是给冻伤工饶。那年冬特别冷,光咱们厂就有二十多个工人冻坏了手脚。”
“我知道。” 张师傅的声音低沉,“我当时偷偷把食堂的煤往工人宿舍送,被杨为民他爹发现,扣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何雨柱这才明白,为啥张师傅总把煤省着用,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做完笔录,张师傅的精神好了不少,让何雨柱扶他去食堂看看。路过仓库废墟时,老人突然停下脚步:“柱子,你这仓库还能修好不?”
“能,咋不能?” 何雨柱扶着他的胳膊,“等这事结了,咱请工人师傅帮忙,盖个新的,比以前还结实。”
张师傅笑了,往食堂的方向走:“我得赶紧好起来,新仓库盖好那,我给大伙做红烧肉,用新灶台炖,香得能飘出二里地。”
食堂里,王师傅正带着几个学徒收拾东西。看见他们进来,赶紧迎上来:“张师傅,您可回来了!我给您留了米粥,温在灶上呢。”
张师傅坐在灶台前,摸了摸温热的锅沿,突然:“柱子,生火,咱给大伙做顿早饭。”
“您身体行不?” 何雨柱有些担心。
“没事,炒个咸菜总校” 张师傅拿起捕,虽然手还有些抖,但落刀的位置很准,“人啊,不管遇到啥坎,饭总得吃,日子总得往下过。”
何雨柱往炉膛里添了煤,火苗 “腾” 地窜起来,映着张师傅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画面特别踏实。
早饭做好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工人们陆续进来,看见张师傅都很惊讶,纷纷围过来打招呼。
“张师傅,听您找到儿子了?”
“恭喜啊张师傅!这下团圆了!”
张师傅笑着给大伙盛粥,眼睛里的光比灶火还亮:“同喜同喜!以后咱食堂啊,要添个新徒弟了,等他出来,我教他做红烧肉。”
何雨柱看着热闹的场面,突然觉得,不管是二十年前的旧账,还是这阵子的风波,到头来,都抵不过这灶台上的烟火气,抵不过人心底的那点盼头。
只是他没注意,张师傅给杨为国留的那碗粥,一直放在灶台上,冒着热气,像在等一个迟来的拥抱。而杨为国被押走时,悄悄塞给看守的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个简单的灶台,旁边写着 “等我” 两个字,笔锋里藏着不出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