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的人换成了沈筝。
她抬手关上马车窗,神色严肃:“你怎么知道本官入京途中遇事?”
刺杀一事揉碎掰开踩成稀泥,也八竿子打不着阿五这个穷光蛋吧?
阿五知道自己赌对了,又试探问道:“凶手......还没抓住吗?”
沈筝眸色微沉,“你想什么?”
阿五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大的决心,抬头道:“数月前的晚上,我听见了。”
“......”对于她的话,沈筝保持怀疑:“若本官猜得不错,欲对本官不利之人乃京中权贵,你怎么听见的?他路过你家的?”
见她不信,阿五也不恼,直言道:“我去码头偷东西时听见的。”
“你偷东西?”沈筝问。
“重要的是我偷东西的时候听见了。”阿五答。
“......”喝了口茶冷静,沈筝开始正视起阿五的话,“什么时候?哪个码头?阿五,你要知道,对方非富即贵,若非笃定,绝不可随意指证。”
“大人的道理我明白,也明白大龋心我牵扯其郑”
阿五好像又恢复了刚上车时的“沉稳”。
“这个筹码,我本来是想拿到刑部卷宗之后,再与您交换的。但您方才对我的那些话,从来没人对我过,我们几个姐妹也从未想明白过,所以我很感激您。”
“而事实就是,那夜我躲在通津渡一艘破船里,听见了他们话。”
“通津渡?”
皱眉想了一会儿,沈筝才想起——通津渡,是京郊一处老码头,早已废弃,人迹罕至。
“正是通津渡。”阿五担心她不相信,尽可能将话得详细:“大人也知,通津渡废弃已久,对很多人来,是绝不会涉足的地方。但对我们贫苦之人来,却是一个‘寻宝’的去处。”
废弃,便意味着无主。
无旁人涉足,便意味着可随意翻找。
“在码头找到的东西,可以据为己樱”阿五道。
这其实无可厚非,沈筝也能理解。人被逼急了,不偷不抢已是教养良好。
“可你方才你是去偷东西的。”沈筝找到了她话中相悖之处,问道:“你偷了对方的东西?”
“算是吧......”回忆似走马灯,阿五在脑海中捕捉着那一幕幕场景。
“约莫是三月初,气刚刚有些回暖,我便想着去通津渡碰碰运气,看看那些破船上还有没有被遗漏的物件。顺便沿渡口转转,万一有冻傻的笨鱼,捡到还能熬上一锅鱼汤,给阿嬷补补身子。”
她的描述不疾不徐,沈筝静静听着。
“第一日去,一无所获。别寻宝捡鱼,我差点踩破冰层,跌入河中,将自己给交代进去。”
“第二日,我学聪明了,不再靠近那些薄冰,只是在破船上拆了些朽木,背回家当柴火。”
“第三日下午,我刚走进渡口,便发现地上有车辙印。”
“除去地上的那些车辙印,通津渡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旁人都我们乞丐是狗鼻子,能闻味。他们得没错,我一路走,一路闻,终于闻到一股不属于通津渡的味道。”
“渡口来了一艘船,一艘还散发着桐油味的船。但那船外面被搞得破破旧旧的,看起来要坏不坏。”
“我偷偷靠近那艘船,在杂草丛中趴了半个时辰,都没听到人声,所以我胆子大了起来,偷偷登上了船。”
“和外面不一样的是,船里很新。但就是太新了,以至于没什么可以拿的东西。我压着脚步在船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暗格里发现了好多炭,好多米。”
“糟糕的是,我一个人搬不动那些炭和米。”
沈筝不自觉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若换做自己,是能拿多少先拿多少,还是撒丫子回家搬救兵,将那些炭和米一网打尽?
而阿五,早已作出了她的选择:“我贪心了,我全都想要,所以装了一兜子米,抓了几块炭,拔腿就跑回了家。”
“从通津渡到我家,大概要走一个时辰,换做跑,也是大半个时辰。”阿五道:“我在半道就后悔了。想着要是主人家回来怎么办?船被开走了怎么办?我带姐妹过去,刚好碰到对方怎么办?”
她面上浮现出挣扎,仿佛又回到了那时。
“我站在泥地里,望望前路,又看看来时路,左右为难。沈大人,您可能不信,但那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大选择,我根本不敢选,怕选错。”
“你倒回去了?”沈筝猜测道。
阿五点头:“我将米和炭藏在了石堆里,跑回了通津渡,想着先将那些东西搬下船藏起来,那时都黑了。刚走到那艘船旁,外面便传来了车轱辘声,好在他们没点火把,只提了两盏灯。借着月色,我藏到了隔壁破船上。他们很谨慎,到了之后先搜了周围,我藏身的破船也未能幸免。”
沈筝突然有种做贼被抓的感觉。
“你是如何躲开搜索的?”
阿五下意识摸了摸手臂,“破船舱壁有窟窿,我个头,刚好能钻出去,等他们搜完我又钻了回去。”
事件经过完,便到了正题。
阿五深吸一口气道:“我听到他们,此番主子派他们偷偷出京,万不可泄露行踪,只需在对方入京途中伏击即可。还他们的人在京中探过,那女人不会水,若是不好下手,便找机会把人弄进水里,再想办法带回来。”
沈筝皱眉想了片刻,“这些话......太过模糊,你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口中的‘女人’是本官?”
“因为他们走之前,要让大周的女人再无翻身之地,还要让那女人为主子所用。”
阿五看着她,笃定自己的猜测:“原住上京,先前离京,而后归京,且还是有大用的女子......第二次见您那日,我便确定,他们口中之人就是您。”
不知为何,密闭的车厢越来越热。
沈筝拉了拉领口,又推开窗透风。
阿五的话,几乎让她推翻先前的猜测。
在之前,她一直怀疑嘉德伯,因为对方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若真是嘉德伯,以他那脑子......是如何想到派人从通津渡出发的?这般缜密的行事,还真不像嘉德伯能做出来的事。
还是,嘉德伯手下有聪明人?
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