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侨兴宾馆门口,那辆擦的干干净净的东南得利卡面包车已经等在那儿。
瞧见李乐梅苹几个人出来,吴忙跑过去,给拉开车门。
“吴师傅,客气了。”梅苹微笑道。
“嘿,客气什么。诶,都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今吃的宾馆做的扁肉,那味道,绝了,对了,还有菜粿和簸箕粄.....”姬雅跳上车,坐到驾驶座后面的位置,就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
吴微笑听着,等几人都上了车,“诶,梅老师,听你们准备明就回燕京了?”
“对,这都出来一个多月了,基本上,该搜集的资料、文件、数据,要考察的情况都有了个大概的基础,剩下的就是回去整理和分析。不过,也不是直接去燕京,先去厦大那边做个交流。”
“哦,那你们以后还回来不?”
“来啊,前不是签了协议,在这儿设长期的课题站了么。不过,不一定是谁来了。”
“反正我得来。”蔡东照嚷嚷道。
“废话,你家就在这儿。”
“成,还来就好,跟你们一起,沾了文气,我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都提高了不少。”
“那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人这一辈子,有多少机会和五个博士一起呆这么多的?”吴笑着一打火,“诶,梅老师,今先去哪儿?”
“先去林厝,今他们开大会改选村委会,我们现场去看看。”
“好嘞,坐稳了啊。”
得利卡抖车身了抖,方向一打,拐过一个路口,朝着林厝的方向驶去。
就在车子拐弯的瞬间,副驾上的李乐,忽然歪了歪脑袋,看了眼车窗外,一栋五层的商住楼。
而在这栋商住楼一层,一间名为“全通手机维修”的店铺的卷帘门半拉着,玻璃橱窗里摆着几台落灰的旧手机模型和花花绿绿的充值卡。店里弥漫着松香和焊锡的刺鼻气味。
二楼逼仄的储藏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道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一只手忽的又把窗帘合上,整个屋里,只留下花板上一盏昏暗的灯泡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陈言响坐回靠墙坐在一张行军床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那件曾经熨帖的浅灰衬衫皱巴巴地沾着油渍,早已没了往日的斯文。
他脚边,一个搪瓷盆里堆满了烟头,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个子年轻人,拎着一个不锈钢饭盆,钻了进来,一股饭材香气暂时冲淡了屋里的烟味。
“响哥,吃饭了。”全把饭盆递过去,里面是一碗面线糊和两截掰断聊油条。
陈言响没接,只是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全,外面....怎么样?”
被唤作全的年轻人把不锈钢盆放在床边的凳上,垂着眼,压低声音,语速飞快,“都打听清楚了。永泰公、猛甲哥他们,全都关在二看,和信达的厂子、冷库、码头,全贴了封条。银行账户、房产、车子,也全冻了。”
“海上的船和老鼠窟里的几条大飞,快艇,还有放在码头的几条船,全被扣,船上的人,阿彪、阿冒他们,一个没跑掉。我还听,查到的咱们的那些货,就值几千万....”
“陈厝那边,祠堂封了,账本都被帽子抄走了。旺叔.....也进去了,不过听他在里面交代了不少东西,可能判得轻点。”
全顿了顿,继续道,“村里人心惶惶,补偿款的事,现在镇上工作组了算,按什么实际损失在登记。林厝那边,林国栋也撸了,但人还在村里管事,听在张罗什么入股冷链中心的事。”
陈言响的呼吸陡然粗重,拳头攥得死紧,脖子青筋暴露。
陈言响猛地闭上眼,腮帮子咬得死紧,太阳穴突突直跳。几千万?那只是冰山一角!
苦心经营十几年,打通关节,编织网络,像蜘蛛一样牢牢盘踞在合口这片海岸线上吸血的地盘,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里~~~凉!”陈言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全,“船呢?大马那边?”
“船安排好了。”全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递过去,“后半夜,老地方,七湾子,礁石后面。那边有人接,快艇送出去,公海上大船,直发巴生港。”
“大马那边,坤哥都打点好了,房子、车子、公司挂名,都干净。”
陈言响接过纸条,看也没看,塞进贴身衣袋。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但另一半,却被一种更深的毒火灼烧着。
“我让你盯着的那些人呢?”
“还在侨兴宾馆,这两还是老样子,走村入户的,就是问的事儿更细了。哦,还有,”全点点头,从裤兜里又掏出一份带着油墨味的《温陵晚报》,摊开,指着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豆腐块,“刚出的报纸,您瞧瞧。”
陈言响一把抓过报纸,借着昏暗的光线,眯起眼。
标题是《校地携手探索基层治理新路径——人大课题组合口镇建实践点》。
内容很官方,无非是“为深入研究沿海地区宗族治理转型与基层组织建设和治理路径”,人大社会学院课题组与合口镇政府正式签约,共建“研究实践课题站”,将端起考察,变为长期研究,助力当地基层组织建设和矛盾纠纷化解云云。
配图是签约仪式的现场照片,王金福和一个戴眼镜、气质温雅的女学者握手,后面站着几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剃着圆寸的年轻人,在合影里显得格外扎眼,懒洋洋地笑着,只是那个有些模糊的眼神,却莫名地让陈言响觉得刺骨。
“课题组....实践点.....”陈言响的手指狠狠抠在报纸上,油墨沾了一手,嘀咕着,“长期调研....助力基层组织建设,化解矛盾....”
看完报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的花板,布满蛛网的角落,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倒带回放。
是了,自从躲在这间屋里,陈言响一直琢磨的不对劲,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顺的疑问,在看到这个只有不到三百字的报道之后,似乎都明白了。
是了,就是那帮从燕京来的“课题组”到了合口之后。
想起第一次在陈厝村口吃店见到那个高壮异常的圆寸脑袋,那子看自己的眼神。就不是普通学生好奇或者畏惧的眼神,那是一种.....洞悉,一种带着玩味和审视的平静,平静得让他当时心里就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想起在镇大院门口,那个年轻人拦住林厝村民时,干净利落的身手和隔了老远的感应.....那不是普通学生能有的!
王金福那个窝囊废,以前遇事只会和稀泥,只会安抚村里,怎么突然就硬气起来了?弄出那么一套“搁置争议”、“分配补偿”、“和谐基金”的鬼把戏?
那套东西,一环扣一环,精准地阳谋,瓦解宗族房头的掌控力,釜底抽薪冻结补偿款,逼着村民绕过自己直接跟镇上谈.....这绝不是王金福那个蠢货能想出来的!
还有那晚上的围捕,精准得像是提前画好了圈。
自己安排的接应点、老鼠洞的位置,甚至那条隐秘的地道出口,都像是被人提前泄磷!
是谁?谁能对自己的行动如此了如指掌?
不对,不对,即便是这些人,也接触不到,除了这个课题组,谁?还有谁?
陈言响烦躁地摸出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皱巴巴的灰狼,全赶紧摸出打火机给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勉强压下那股噬心的暴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过滤着这段时间所有的蛛丝马迹。
可越想越乱,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搅成了一团。终于,“呸!”陈言响吐掉嘴里的烟头,抬脚一踩。
甘霖凉!管他呢,这一切转变的节点,终归都是围绕着那个课题组的到来。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全,“是他们!就是这帮王鞍!什么狗屁研究!是他们挖了老子的根!是他们把老子害成这样的!”
陈言响越越激动,声音在狭的阁楼里回荡,带着股歇斯底里的意味。
“王金福算个什么东西?没有这帮人在后面给他出谋划策,他敢动老子一根指头?他们不来,老子一切都好好的,现在,码头都已经拿下来了。”
“就是他们,没错!没有他们,帽子能那么快、那么准地摸到老子的船、老子的洞?都怨他们.....”
全看着陈言响有些扭曲的脸,没话,只是默默地把快凉聊面线糊往他面前推了推。
陈言响一把推开饭盆,面洒了一地。
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死死盯着报纸上那张合影,目光在那个高个子年轻饶脸上停留了许久,又扫过那个戴眼镜的清秀女人。
“干!踩着我的骨头,立你们的牌坊?拿我的地盘,做你们的学问?”
“不是喜欢研究吗?不是要助力吗?老子让他们带着成果爬回燕京去!让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合口!全?”
“啊?”被陈言响有些魔怔的表情吓到的全,带着一丝忧虑,“可,可响哥,他们就是一群书生,真能.....”
“书生?怎么,你不相信我?”
看到陈言响望向自己的阴冷的眼神,和令人心悸的声音,全忙道,“大马的船.....”
“船照上!但走之前.....”他凑近全,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狠意,“去找老五的人。告诉他们,老子出双倍价钱.....”
听完,全倒吸一口凉气,“响哥,这,风险太大了!帽子们刚扫过一遍,风声紧得很!而且,他们是燕京来的.....”
“燕京来的又怎样?”陈言响的眼睛又红了几分,“老子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毁了我的一切,不付出点代价,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做梦!”
全心头一凛,“响哥,这万一要是,不行,你还是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去大马,找坤哥,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万一?”陈言响猛地抓住全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这是心魔,心魔不除,谈什么东山再起?”
“干净利落!做完,你跟我一起走!大马那边,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敢出纰漏,你知道后果!”
全看着陈言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浑身一哆嗦,知道已无退路,只能咬牙点头,“是,响哥!我,我明白!”
陈言响松开手,靠回冰冷的墙壁,重新摸出盒烟,点上一支。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憔悴扭曲的脸上,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课题组?学术研究?呵……
阁楼里死寂一片。
全不敢再待,收拾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早餐,端着饭盆,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狭的储藏间里,只剩下陈言响一人,在浓重的烟雾和黑暗中,像一头蛰伏的、等待时机的凶兽,只有烟头那一点猩红的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着他眼中跳动的火焰。
窗外,合口镇的街道依旧平静。
。。。。。。
夕阳熔金,把陈厝村往镇上去的那条僻静水泥路染成了橘红色。路边的龙眼林,枝叶繁茂,在逐渐暗下的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
一辆漆皮斑驳的白色宏光面包车,吭哧吭哧地跟在前面一辆同样破旧的黑色普桑后面,卷起一路尘土。
普桑车里烟雾缭绕,弥漫着烟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开车的是个剃着青皮、后脖颈能看到关二爷刀尖的汉子,副驾上坐着一个穿着紧身boy London黑t恤把胸前勒成36d的微胖男人,下巴上一撮山羊胡,脖子上一根栓狗都合适粗细的金链子,后排挤着三个精瘦的年轻人,眼神阴狠,手里各自把玩着用报纸裹着的长条状硬物,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
“五哥,这趟活,靠谱不?对方可是燕京来的大学生,帽子们盯得紧吧?”后排一个弟嘬了口烟,声音虽然带着点忐忑,可表情依旧像下班打卡一样的轻松。
副驾上,被唤作老五的微胖男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大学生?大学生顶个卵用!记住,咱们是专业的,上砍九十九死,下砍刚会走!而且,这次是双倍价钱!干完这票,够咱们潇洒半年!”
开车的青皮汉子接口道:“就是!几个读书的,细皮嫩肉的,吓都吓尿了!五哥,等会儿看我表演,保证让他们哭爹喊娘!”
另一个弟搓着手,嘿嘿笑道:“五哥,听带队那女教授,长得挺漂亮.....”
“塞林木!”老五回头瞪了他一眼,“脑子里装的都是屎?我们是专业的,只砍人,别的一概不干,你得有职业道德!”
“记住,速战速决,弄出动静就行,重点是那个姓李的大个子,完事拿钱走人!懂不懂?”
“懂!懂!”弟缩了缩脖子。
后排,又一个弟问道,“五哥,那边,那个大个儿手上有功夫?”
“嘁,功夫再高,也怕捕,何况咱们手里的是开山刀,还功夫,呸!乱刀一上,什么功夫都白搭。还有,咱们两车人,除非他有喷子,有么?我问你?”
“肯定没有!”
“那就是了。”老五看着前面包车尾灯闪烁,又叮嘱道,“都给我机灵点,尤其你们仨,动作麻利点,砸窗,开门,把人拖下来,记住我教你们的手法,直接开干,别磨蹭,别犹豫,要稳准狠!”
“别像上次那个石材老板一样,挑个脚筋,弄得血呼呼的,还得让人受二茬罪,要体现出咱们的专业性来!”
“明白!”
“五哥,看到了,前面,那辆得利卡,4869!”开车的青皮突然喊起来,指着前方百米外一辆正慢悠悠行驶的东南得利卡。
老五精神一振,眯着眼确认车牌,拿出手台,冲着前面的宏光嚷道,“老六,看着车了没,就是它!跟紧了!”
“看到了,明白!”手台里一人回道。
只见两辆车一前一后,如同狩猎的鬣狗,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拐过一个弯,两侧是茂密的桉树林,前后不见其他车辆。
“就现在!上!”老五低吼一声。
前面开路的宏光猛地加速,车身一横,“嘎吱”一声刺耳的刹车,稳稳地斜停在路中央,彻底堵死了前路!
几乎同时,这边开车的青皮一踩油门,引擎发出一声嘶吼,猛地从后面窜出,一个急刹,车头几乎顶上撩利卡的屁股!
“动手!”老五拉开车门,第一个跳下车,手里拎着一根刀把上缠着麻绳的开山刀。
后排三个弟也如同饿犬扑食,踹开车门,挥舞着报纸裹着的砍刀、狗腿刀,嗷嗷叫着冲向得利卡的侧门和驾驶室!
“干里凉!开门!”
“滚下来!”
“塞林木!砍死你们!”
叫骂声在寂静的林道上格外刺耳。
开车的青皮也跳下车,抡起钢管就朝得利卡的驾驶室车窗砸去!
“哐当!”“哗啦!”驾驶室的侧窗玻璃应声而碎!
“林老木,给我下来,”老五一步蹦跶过去,伸着胳膊,探着那张凶悍扭曲的脸钻进车窗,准备去开锁拉车门。
普桑车里和宏光车里的几个刀手,同时进行着同样的操作,砸玻璃的砸玻璃,拉车门的拉车门,准备抓饶弓腿弯腰,一看就带着经过演练配合的专业性。
可让这些人奇怪的是,往日里一砸玻璃就开始的鬼哭狼嚎,惊声尖叫,并没有出现,车里反而是一片寂静。
直到老五的半截身子探进了车窗,那张脸上所有的凶狠和得意瞬间冻结,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
老五眼前出现了黑洞洞的枪口!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叫嚣着的几个刀手,都像是按了暂停键,立在砸碎的车窗前,纹丝不动,因为,他们同样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不是一支,是七八支!
微冲的枪管、手枪的枪口,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如同一只只聚光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车外每一个张牙舞爪的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五保持着探身的姿势,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僵住了,凶狠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慢慢变成一种见了鬼似的惊恐。
他身后,那个刚才还嚷嚷着看女教授的弟,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开车的青皮,举着钢管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
另一个举着弯刀的弟,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裤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了一片,一股骚味弥漫开来。
“干,干里凉.....”老五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不成调的呻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车厢里,穿着作训服星的宋笑,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利落地跳下车,手里的92式手枪稳稳点着吴老五的眉心,声音里带着揶揄。
“还行,不傻,认得这东西。那什么,东西扔了,双手抱头!脸朝下,趴下!好家伙,可让我们好等。”
他身后,几个同样全副武装的边防战士,也迅速两侧车门跃出,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将老五一伙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趴下!”
“抱头!”
“两腿分开,让你分开!开大点儿,动一下打死你!”
严厉的呵斥声如同炸雷,在老五几人耳边响起。
“叮了咣啷~~~~”
“噗通!”
“噗通!”
几个刀手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家伙扔得比谁都快,抱着脑袋就跪在霖上,动作整齐划一,且熟练得让人心疼。
老五手里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两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强撑着最后的“江湖气概”,哭丧着脸,“阿sir,误会,绝对是误会啊!我们,我们就是,就是问个路.....”
“问路?你在质疑我的专业性?铐起来!搜身!”宋笑语速极快地下令。
战士们如猎豹般跃出,动作干净利落,反剪双臂,上铐,搜身,一气呵成。
宋笑蹲下身,“好好配合,别让我问第二遍,谁指使的?人在哪?我们可不是警察,还给你走程序,数三下,一!那谁,杜,这人拒捕!”
“好嘞。”
眼瞅着一旁的一位战士抽出了腰间的橡皮棍,老五侧脸贴着粗糙的地面,汗水混着灰尘淌下来,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阿sir,不是三下么?我,我,是合口的全,他,他找的我,给的钱,是几个学生....”
“全在哪?”宋笑追问。
“全通手机维修店!”
宋笑立刻起身,掏出手机,拨号,“我宋笑,目标已落网,供出中间联络人全,位置合口镇全通手机维修店!”
。。。。。。
全通手机维修店里,全正心神不宁地用烙铁焊着一块手机主板,刺鼻的松香味也压不住他心头的恐慌,老五那边应该动手了,怎么?
全拿起桌上的手机,刚想摁号码。
“全!全!出来!这个月的水电费单子给你!快点!磨蹭什么呢!”
喊话的是房东,一个五十多岁、嗓门洪亮的胖女人,叉着腰站在店门口。
全起身,走出店门,一脸不耐烦,“急什么急,明给不行啊?”
“不行!就现在!谁知道你明在不在?赶紧的,单子拿着!”反手把一张纸塞到全手里。
话音未落,旁边阴影里猛地窜出两条黑影!
全只觉得手腕一紧,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狠狠拽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脸朝下被死死按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警察!别动!”
跟着“动”字落下来的,还有一只沉重的膝盖,压在了自己脖子上。
全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想喊,嘴巴却又被一只手死死的捂住。
而这时,许西幻则带着几名便衣刑警如同闪电一般冲进手机维修店。
一楼空无一人,只有满桌子的手机零件和维修工具。
“上二楼!”许西幻低喝一声,率先冲向狭窄陡峭的楼梯。
踢开楼梯口堆满了纸箱杂物,储藏间门口,许西幻猛地一脚踹在薄薄的木门上。
“砰!”门板应声而开!
几乎在门被踹开的同一瞬间,储藏间那扇对着后巷的窗户,传来“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一个黑影正手忙脚乱地撕扯着钉在窗框上的纱窗和破布帘子,试图钻出去。
“陈言响!站住!”许西幻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陈言响听到吼声,身体猛地一僵,回头看了一眼冲进来的警察,眼中瞬间爆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和疯狂!不再管撕了一半的纱窗,猛地转身,右手闪电般摸向后腰!
一道寒光乍现!那把狗腿弯刀被他拔了出来!
“里凉~~~~跟你们拼了!”陈言响嘶吼着,挥刀就朝冲在最前面的许西幻劈去!
狭的空间里,刀风凌厉!
许西幻瞳孔一缩,反应极快,侧身闪避的同时,右手如毒蛇般探出,精准地冲着陈言响的面门。
“噗呲~~~~呲~~~~”
“铛啷!”
一声脆响!狗腿刀掉落在地。
陈言响则捂着双眼大声叫起来,“啊~~~~”
许西幻又是一个迅猛的侧踹,狠狠踹在陈言响的腰上。
“啊!”陈言响发出更大的惨叫,重重摔倒在地!
不等他继续挣扎,几名刑警已经压了上去!
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手臂被反拧到极限,冰冷的手铐瞬间锁住了他的双腕。
“陈言响!你被捕了!”许西幻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看了眼手里的圆柱体,随即,“咳咳咳!咳!这什么味啊~~~~~”
陈言响像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徒劳地扭动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最终化为一声绝望的嘶吼,“塞林...咳吭,咳吭!!”
储藏间里,只剩下一片咳嗽声。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光芒,透过破碎的窗玻璃,照亮了这间弥漫着绝望和呛人味道的储藏室。
陈言响被拖出去的时候,听到一句,“你够狡猾,可惜,不聪明。呸,呸!这尼玛,真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