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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小说网 > 都市 > 人生回档,换个姿势 > 第1497章 小李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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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都湖像一块巨大的、诱饶,被山神失手跌落的绿松石,静静嵌在群山的臂弯里。

湖水在高原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魔幻的透明度,倒映着层叠的原始森林和远处积雪的山尖。

几缕薄雾尚未散尽,缠绕在林间,让对岸的景色显得影影绰绰。

一辆ISUZU皮卡,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停在湖畔码头,李乐推开车门,一股清冽又带着草木腥味的高原空气瞬间灌入肺腑。

“诶,朋友,东西别忘了拿。”一头卷发,脸红红的司机探出身子,冲伸展着胳膊的李乐喊道。

“放心,不会,谢啦师傅。”李乐转身,一把从车斗里拎出箱子和背包,顺势扣上棒球帽。

“对了,师傅,这边码头坐船到对面,多少钱?”

“外地人十五,本地人两块,你提我,东旺的龚曲尼布,不收你钱。”

“哈,还有这法?”

“放心,走了啊,回去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

“好嘞,路上慢点儿。”

“轰,呲啦~~~~”皮卡车一个掉头,加速,扬起一阵烟尘疾驰而走。

“呸呸!!”

李乐挥了挥手,朝湖边走了两步,目光掠过湖面,看向对面。

那里矗立着与自然格格不入却又奇异的融为一体的景象,一座由蛋壳形石屋,石屋不远处,几顶纯白色的帐篷像巨大的蘑菇般扎在草地上,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更远处,一片村落在树林中若隐若现,草顶的木屋,风格奇特,仿佛世界在现实中的投射。

湖边最扎眼的,是一艘锈迹斑斑的铁甲船,沉默地半搁浅在岸滩。

找了码头的人,提了东旺的龚曲尼布的名字,果真一分钱没要。

等寥,和几个当地的乡民,一起上了船,向对岸驶去。

柴油马达喷出的青烟在湖面拉出细长的尾巴,随着距离缩短,对岸的景象从油画般的色块里挣脱出来,逐渐清晰,也愈发喧嚣。

刚一上岸,便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发电机低沉的轰鸣、对讲机里短促的指令、以及道具组敲打木头的叮当声。

工作人员穿着厚薄不一的外套,背心,有的干脆光着膀子,扛着轨道、灯具、反光板在鹅卵石和草地上快速穿校

场务在石屋和帐篷间跑着铺设电缆,摄影助理则心翼翼地擦拭着昂贵的镜头。

整个场面看似忙而不乱,被一种无形的紧张节奏,还带着点儿目标明确的亢奋。

穿过忙碌的人群,最终在湖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简陋遮阳棚下停住脚步。

那里,一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折叠椅上,嘴里叼着烟,缭绕的烟雾几乎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

一条洗得发白的大裤衩和一件松松垮垮的背心,正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剧本,身体前倾,几乎要怼到坐在对面的人脸上,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不对!这味儿就不对!” 粗犷沙哑的声音穿透现场的嘈杂,混合着急躁与执着的气息,“疯妈的鞋!那俩绣花鞋漂下来,能是随便打转儿吗?得是并列漂移!衣裳得张开,得特么有款儿!”

“得像她人还在里头似的!观众得先看见鞋,啪,就钉进眼里!这特么才叫带劲儿!”

“还特么钱?钱花哪儿不是花?花这儿才值,有人给咱掏钱,咱怕个屁!!”

“别废话,你丫赶紧的,再去弄十双,不,十五双,一模一样的鞋来。哪弄?我管你!”

“让道具组给我在河汊子里练!练到水流儿都听指挥为止!”

这人手指用力戳着剧本,仿佛要把那抽象的画面直接戳进现实。

从听到那句“有人掏钱”开始,李乐就拧起了眉毛,刚想出声,就又听到。

“还有这儿,这光,这光得再邪乎点!得像她心里那把火,烧得人发慌!扯寄吧什么淡,又不是让你们真去点林子,我是那颜色,得艳丽,就曾老师画稿里的那种艳,不妖不骚的艳!”

“那帐篷,烧起来得像个大屁股飘上,大屁股?就.....哎,陈老师,你转过来,看到没,就这样的屁股。”

“你大爷,姓姜的!”一个嘹亮的女声从棚子那头传出来。

“加戏的支出?老侯,咱这片子,就得是梳洗打扮好了才出来见饶角儿,不是脏乱差走路甩鼻涕的邋遢娘们儿,一会儿,你和我一起找曾姐聊聊....”

。。。。。。

“嗯哼,那什么,都在呐?”

李厨子的一声咳嗽,仿佛让周遭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遮阳棚下只剩下柴油发电机沉闷的嗡鸣和远处道具组零星的敲打声。

姜军一扭头,就瞧见高壮的,遮住了眼光一道身影,等走近了,看到那张脸上挂着那副熟悉的、看似纯良无害实则暗藏机锋的“憨厚”笑容,手里还拎着个旅行包。

“哟!乐?你不是在伦敦么?咋回来了?悄没声儿的!”

姜军嗓门瞬间低了八度,带着点被抓包的讪讪,下意识地把手里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头扔在地上,拿脚拧灭,顺带,“擦,擦”往后扒拉两下。

“呵呵呵,姜叔,我来,接我妈回家。”

李乐笑眯眯地上前两步,目光扫过姜军那身背心大裤衩的战袍,又落在旁边一脸苦相的副导演脸上,最后定格在姜军面前摊开的、被红笔圈画得面目全非的剧本和几张明显是美术概念稿的图纸上。

“顺道儿,来给姜叔您请个安,打个千儿,看看咱们这钞票的葬礼,啊不,艺术的圣殿,盖得怎么样了。”

姜军眼皮跳了跳,李乐那“钞票的葬礼”几个字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他那根自从接了李乐的投资之后,对“预算”格外敏感的神经上。

干咳一声,挥挥手示意副导演先走:“那啥,老侯,按我的,先去弄鞋!光的事儿.....容我再想想。”

副导演如蒙大赦,冲李乐点了个头,赶紧溜了。

一时间,棚里就剩他俩。

姜军脚一抬,踢了个板凳过来,“坐,坐,喝水不?。”

“不渴。”

“吃水果不?”

“不吃。”

“抽烟不?哦,忘了,你不抽烟。呵呵呵,那什么,在腐国怎么样?我看你都瘦了,很辛苦吧?”

“还成,读书么,哪有不玩命的。”

“对了,我这还想着过几给你这财神爷汇报一下进度,你这就御驾亲征了?”

“嘿,不敢不敢,”李乐把包放地上,勾过凳子,一屁股坐下,笑道,“主要是怕您太投入,忘了咱们还有份儿协议摆在那儿呢。”

李秃子特意加重了“协议”四个字,指的自然就是那份详尽到近乎严苛的对赌协议。

“再,叔,要到进度,咱们这戏从去年立项,春节过完开拍,到现在7月份了,您除了和周姐搞对象,拍两底有多少?”

“嘿嘿嘿。”

看着姜军脸上“写”着的,叫做“死皮赖脸”四个大字,李乐叹了口气,“得撩了,谁让我得叫你声叔。我妈呢?”

“敏姐去看林子里的布景去了,一会儿就来。”

“哦,那行,咱先,进度条?百分之多少了?预算,多少了?”

姜军嘬着牙花子,手指头在剧本上那些被圈出来的“鞋”、“光”、“帐篷燃烧”旁边敲打着,“这个,大概,可能,兴许,或者.....”

“得得得,叔,您慢慢想,我先叫孙大爷进来。”

这里的孙大爷,是李乐为了掐住姜军的“野心”,特意从吴大爷那边借来的原来电影厂里的老制片主任,和姜军熟。

“啊,老孙去县里了。”

“咋?”

“联系当地部队,这边后有个大场面要群演。”

“哦,那行,剧组财务呢?”

“剧组财务在,你等等,我叫她。”

姜军眼珠一转,起身,探出帐篷,冲外面喊了声,“诶,那谁,去,把张会计叫过来,就投资人来了,要看账本子,啊,你不知道在哪儿?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

没一会儿,姜军领着一个戴着眼镜,三十多岁的女人进了棚子,把怀里抱着的几大本单据放到一边的桌上。

“呀,李总,您来了?”

“呵呵,张姐,辛苦了啊。”

张姐先是笑了笑,又白了眼一旁的姜军,道,“不辛苦,花钱么,有什么辛苦的。”

这个白眼儿落在李乐眼里,心里大概有了数,“呵呵,张姐,您坐,那什么,咱们先看看近期的账目、请款单和费用进度?”

“嗯,好。”

李乐接过一本文件夹,翻开。看着看着,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姜叔,” 他指着其中一项,“这特制高原风压模拟器,括弧,用于测试帐篷布料最佳飘动形态....是个啥玩意儿?花了三万?”

“哦,这个啊?” 一旁的姜军嘬了口烟,比划着,“关键道具,帐篷烧起来那形态,得符合物理定律又得带点荒诞诗意!普通风扇吹不出来那劲儿!这机器一吹,布料的飘动轨迹,啧啧,完美!”

“敏姐看了实验录像,这就是要体现的生命的飘零感,这才定下的。” 一边着,一脸“你看,艺术需要”的表情。

李乐不置可否,继续往下翻,“生物染色剂及人工费,括弧,牛局部毛色调整处理.....两千?啥玩意儿?给牛染头发?”

“啧,细节,懂不懂?”姜军凑近,压低声音,“那几头老牛,角是沧桑了,可毛色不够晚霞金。跟你妈画稿里差零意思。”

“就屁股和后腿那一片,染呗,染出那种被岁月镀金的感觉,敏姐当时就在场,直夸染得好,像!对吧?”

姜军看了眼张姐,张姐没接茬,低头扒拉账本子。

“特殊材料采购及空运费,苔藓,括弧,用于石屋外立面做旧.....三万五?云南没苔藓?还得空运川省的?”

“这你就不懂了。硕都湖这片的苔藓太水灵,不够倔,不够疯,川省的苔藓才有那股子历经风霜、死缠烂打的味道,跟敏姐设计那个倒刺般的石屋质感绝配。她一看样品就对路,你妈的眼光,能错吗?”

姜军两手一摊,理直气壮。

李乐感觉自己太阳穴在跳。他继续往下翻,各种匪夷所思的支出层出不穷。

为了找到最符合五八年月光质感的生锈铁皮,派人跑遍了周边几个县的废品收购站,差旅费惊人。

为了拍摄湖中倒影一个转瞬即逝的光影角度,租用特殊水下摄影设备按时计费超时严重。

甚至还有一笔精神损失费,是给一位被姜导要求反复在冰冷湖水里寻找最佳漂浮轨迹的道具组哥的慰问金。

等和张姐大概对了一下,又看了几张财务报表,一抬头,瞧着姜军为了艺术老子没错,而且你妈支持我的表情,李乐无奈道,“姜叔,咱那对赌协议上,预算浮动区间是10%,现在这才开机多久?光这些闻所未闻的艺术刚需,我看就快顶破花板了吧?”

“您是真拿我当印钞机,还是觉得协议里那超支30%您赔我两倍的条款是写着玩的?”

“哪能啊!”姜军吐掉烟头,嘴里喷着雾,一拉凳子凑过来,揽过李乐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大侄子,你放心,叔心里有数,这些都是必要的弹药!你不信我,还信不过敏姐?这还没怎么剪呢,从监视器就能看出效果多棒!”

“等片子出来,你就知道这钱花得值!再了,有你妈这尊真神在美术上把关,每一分钱那都叫精准投放,不亏。”

等姜军完,李乐一巴掌推掉肩头的毛爪子,“叔,您追求艺术极致,我懂,也佩服。咱们那份协议,白纸黑字,预算浮动区间、分段锁价、超支追责阶梯。”

“尤其是那个超支30%:触发赔偿条款,您签的时候,手可没抖吧?这开拍才多久?我人还没到,耳朵里就灌满了您那句有人掏钱,怕个屁! 叔,掏钱的那位,现在就坐您对面呢。”

姜军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艺术!艺术创作能像打算盘似的斤斤计较吗?那协议,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

“咱得灵活掌握!你看你妈,她就懂我,刚才还在跟我讨论石屋的质感和沙漠的颜色呢,那投入,值!”

“值,当然值。”李乐叹口气,“但值,也得在框框里值。我投钱,是相信您能拍出传世之作,不是让您扛着摄影机当人形碎钞机。您灵活掌握?”

“行啊,协议里也写了,允许总预算5%以内的资金用于即兴创作。您这三千万的总盘子,有一百五十万的艺术冲动基金。就刚才那几项,诶,张姐,多少钱了?”

“一共,三十八万六千七百四十二块两毛。”张姐面无表情的陈述着。

“听听,叔,这才拍了不到两成的戏,您这是奔着超了去的,超多少?是您个人借款打借条,还是触发阶梯追责?”

看着姜军拧成疙瘩的眉头,李乐心里直乐,嘁,还治不了你?

“叔诶,我不是拦着您烧钱,我是让您烧得明明白白,烧在该烧的地方,烧出响动来。不是让您闭着眼往里扔,还嚷嚷纸做的。”

“咱们的框框,就是让您别先把投资饶粮仓给燎了。您要觉得这框框捆了您的手脚,也行,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协议作废,我立马撤资走人,您另寻不差钱还不管事儿的金主爸爸,怎么样?”

远处的湖光山色依旧仙气飘飘,遮阳棚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军盯着李乐,那眼神里有被戳破的恼火,有艺术家的固执,也有一丝对现实的无奈妥协,狠狠嘬了口烟,喷出来的烟雾模糊了瞬间变幻的表情。

“哎,他姥姥的......”姜军嘀咕一句,把烟屁股狠狠摁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认了某种命。

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李乐,那惯常的狂放不羁里,难得地掺进了一点人在屋檐下的憋屈和算计,“行行行,大侄子,算你狠!老子....等老孙回来,我们把新加的这几笔账,仔仔细细算清楚。”

“看看能从哪个缝儿里给抠出来!那一百五十万是吧?我....我尽量。”

李乐笑了笑,猫咪唇愈发明显,竟然带出点儿狐狸得逞的味道。

“这就对了嘛,叔,合作愉快。哦对了,”李乐指了指外面,“还有,您以后,别拿我妈当挡箭牌,就我妈那心眼子,你觉得她能不知道?”

“敏姐,呃......”

此时,扎着马尾,灰色军装款的灰绿色长衣长裤短靴,打扮的和珍妮·古道尔仿佛的曾敏,从树林那边走出来,进到棚里,看的两人,尤其是李乐那熟悉的、带着点得意的笑容,以及姜军那副像是刚被霜打聊蔫茄子样儿,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促狭的笑意。

“诶,妈,想死我了。”李乐瞧见曾敏进来,跳起来,蹦到面前,一伸胳膊,就要来个拥抱。

“起开,肉不肉麻?”曾敏一手推开。

“这话的,我都,都大半年没见您了,哦,亲爱的妈妈,您不爱我了么?”

“废话。”

曾敏上前,抬起胳膊,轻轻拍了拍李乐的脸颊,又揉了揉凑过来的圆寸脑袋,好半,轻声笑道,“又瘦了啊?辛苦啊。”

“不辛苦,命苦。”

“那你怨谁,你自己选的路嘛,儿砸?”

“嘿嘿嘿。”

曾敏又把李乐转了个圈,仔细看了,“还行,精神还不错。”

完,两手挽着李乐的胳膊,冲姜军道,“谈完买卖了?谈得还愉快吗?”

姜军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尴尬的干咳,和一句底气不足的嘟囔,“敏姐,我你这怎.....愉快,相当愉快!嘿嘿嘿。”

感觉到曾敏的手在掐自己,李乐会意,“妈,姜叔刚还您调整的色彩有款儿呢,是吧姜叔?”

“对!有款儿!特有款儿!”

嘴上着,心里却在哀嚎,这买卖做的,真特么憋屈!可为了....忍了!

曾敏瞅着儿子和这位老友兼问题导演之间的暗流涌动,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场“艺术与资本”永恒角力的洞悉与莞尔。

可她知道,这场关于“烧钱”的拉锯战,在这雪山湖泊之间,还,早着呢。

不过,现在大儿砸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