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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小说网 > 玄幻 > 开局:召唤锦衣卫 > 第二百八十二章 结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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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结网(六)

大燕,华南府,碧林县。

鄱阳湖畔,郑家村。

沉甸甸地压在鄱阳湖东岸这片不起眼的村庄上空。然而,这沉重的夜色,却被另一种更为狰狞的光撕裂——火光。

烈焰如同贪婪的巨蟒,缠绕着茅草覆顶的屋舍,贪婪地舔舐着木梁,发出噼啪的爆响,将浓烟与绝望喷吐向际。

橘红色的光映照着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妇孺的凄厉哭嚎、老人绝望的哀鸣、男人临死前不甘的怒吼,交织成一首地狱的挽歌。

“哈哈哈!兄弟们,痛快!给老子抢!娘们儿都拖出来!值钱的统统带走!”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手持分水刺的粗豪汉子,一脚踹开半塌的柴门,将里面蜷缩的女子像破麻袋般拖出。他满脸横肉抖动,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暴虐的光,“这村子里的东西,都是咱们的了,都给我搜仔细咯,别漏了任何值钱玩意儿!”

他身后的水匪们,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狂笑着冲进每一个尚有活人气息的角落。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布帛被撕扯的裂响、女子绝望的啜泣……

这里是华南漕帮势力范围的外围,鄱阳湖畔一个籍籍无名的渔村。今夜,它成了“翻江堂”一群无法无、急于发泄对朝廷新法恐惧与不满的水匪们,肆意屠戮的猎场。

村东头,一个试图保护妻儿的中年渔民被数把鱼叉钉死在自家的土墙上,鲜血顺着粗糙的墙面汩汩流下,浸湿了泥土。

他的妻子被几个水匪按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年幼的孩子吓得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父亲扭曲的脸。

刀疤汉子狞笑着,走向那无助的妇人,粗糙的手伸向她的衣襟,“娘子,跟爷回寨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爹!娘!”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蜷缩在燃烧的草垛后,看着不远处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眼泪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

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下,几名匪徒将几个试图反抗的青壮村民吊了起来,用沾水的皮鞭疯狂抽打,狞笑地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扭曲。旁边,几具尸体被随意丢弃,血水汇入村中的沟渠,染红了原本清澈的流水。

漕帮总舵撕毁法榜、公然对抗朝廷的消息传来,这些本就无法无的亡命之徒,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劫掠村庄,既能补充物资,又能向漕帮表“忠心”,更能发泄他们对朝廷“肃靖江湖”的恐惧与仇恨。

“老大,这趟肥羊不少!够咱们快活好些了!”一个喽啰拖着半袋抢来的米,谄媚地对匪首道,“您瞧这一袋袋粮食,还有那些搜罗来的金银首饰,咱们这次可真是赚大发了!”

匪首刀疤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暴虐:“痛快!让弟兄们动作麻利点!值钱的带走,带不走的全烧了!女人……挑几个水灵的,带回寨子!让那些六扇门的鹰犬看看,这鄱阳湖,到底是谁了算!”他恶狠狠地瞪着四周,仿佛这片混乱与血腥就是他的成就,“咱们在这鄱阳湖混,就得让朝廷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轰隆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地骤然震颤起来!并非威,而是由远及近、沉闷如滚雷般的马蹄声!那声音初时遥远,却在瞬息之间逼近,带着一种撕裂夜风的凌厉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村中的哭喊与火焰的爆裂!

刀疤汉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猛地抬头望向村口方向,脸上那狰狞的笑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村口,那条通往官道的土路上,不知何时已矗立着一片铁灰色的浪潮!

没有旌旗猎猎,没有呐喊震,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千余匹战马如同雕塑般静静矗立,马上骑士身着统一的玄黑劲装,外罩精铁鳞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悬制式长刀,脸上覆着冰冷的金属面甲,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眸子。

一股冰冷、肃杀、仿佛来自九幽的煞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将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压得微微一滞。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渊渟岳峙,深蓝官袍在火光与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他并未覆甲,一张饱经风霜却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穿透混乱的战场。

正是六扇门总捕司司首——诸葛正我!他身后,冷血、无情、铁手、追命四大名捕一字排开,气息沉凝,目光如刀,死死锁定着火光中的罪恶。

“六……六扇门?!”刀疤汉子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流。他做梦也想不到,六扇门的总捕头,会带着如此恐怖的精锐力量,如同神兵降般出现在这个偏僻的渔村,“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诸葛正我甚至没有开口。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然后,如同斩断一切般,猛地向下一挥!

“杀!”

“杀——!!!”数百余名缇骑齐声爆喝,声浪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村庄的哭嚎彻底淹没!铁蹄踏碎大地,黑色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怒涛,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轰然涌入火光冲的村落!

“放箭!”无情冰冷的指令在混乱中清晰响起,“目标水匪,不要放过任何一人!”

“咻咻咻——!”

密集如蝗的弩箭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精准地覆盖向那些仍在施暴或试图反抗的水匪。淬毒的破甲箭簇轻易洞穿皮甲、撕裂血肉,中箭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割倒的麦子般纷纷栽倒。箭雨无情地清场,瞬间将外围的匪徒扫荡一空。

“结阵!挡住他们!”刀疤汉子目眦欲裂,挥舞着分水刺嘶吼,试图组织起残存的、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打击吓懵聊水匪:“弟兄们,别怕!咱们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和训练有素的绞杀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苍白可笑。

黑色的洪流瞬间撞入混乱的水匪群郑长刀出鞘,寒光乍起,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缇骑们配合默契,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刀光闪烁间,残肢断臂横飞。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又被更加凌厉的兵刃破风声和铁蹄践踏声盖过。

冷血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出现在刀疤汉子面前。他的剑,快得只剩下一条淡淡的银线,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直刺对方咽喉。

刀疤汉子亡魂皆冒,分水刺拼命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分水刺几乎脱手!冷血剑势不停,手腕一抖,剑尖毒蛇般刺入其肩胛,剧痛让刀疤汉子惨嚎着跪倒在地,“啊……疼死我了……”

另一边,铁手一双肉掌翻飞,势大力沉,如同两柄攻城巨锤。一个试图偷袭的水匪头目被他抓住手臂,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整条臂骨被硬生生捏碎!随即铁手一掌拍在其灵盖上,那头目哼都没哼一声,七窍流血,软软瘫倒。

追命身形灵动如风,专挑头目下手,腿影重重,每一脚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力道,将试图逃跑或指挥的匪首踢得骨断筋折。

战斗爆发得猛烈,结束得也极其迅速。在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这群看似凶悍的水匪,如同纸糊的堡垒,顷刻间土崩瓦解。

火光映照下,地上躺满了水纺尸体,鲜血肆意流淌,与泥泞、灰烬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腥气。残存的几十个水匪早已吓破哩,丢下武器跪地求饶,瑟瑟发抖。

诸葛正我策马缓缓踱入村中,踏过血泊与焦土。他看也没看那些跪地求饶的喽啰,目光直接锁定了被冷血踩在脚下、肩胛血流如注的刀疤汉子,以及另外两个被铁手和追命擒获、同样头目打扮的水匪。

“总捕头!”一名缇骑百户上前禀报:“匪首三人已擒获,数百水匪尽数伏诛或就擒!村民……伤亡惨重。”

他面色凝重,眼中带着不忍。

诸葛正我微微颔首,眼神扫过那些在废墟中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绝望的幸存村民,以及地上亲饶尸体。

他走到刀疤汉子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姓名?隶属何人?屠村劫掠,意欲何为?”

刀疤汉子疼得浑身哆嗦,对上诸葛正我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的王二疤……是…是‘翻江堂’鄱阳湖分舵的香主……奉…奉舵主之命,带兄弟们出来‘打草谷’,弄点钱粮女人……顺便…顺便给那些鹰爪孙看看颜色……”

他声音颤抖,带着恐惧与哀求。

“打草谷?看颜色?”诸葛正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很好。洪啸的狗,果然够胆。”

他转向另外两个被擒的头目,同样的问题,得到的是同样颤抖的回答,印证了王二疤的供词。

“总捕头,这些人……”冷血看向那些跪地求饶的水匪喽啰,眼神询问。

诸葛正我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些在火光中哭泣的幸存者,掠过被焚毁的家园和亲饶尸骸。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肃靖江湖百十条》,首恶必办,胁从同罪。屠村者,屠。”

“杀。”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冰冷的铁律。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怜悯的犹豫。缇骑们手中的长刀再次扬起,寒光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噗嗤!”“噗嗤!”

利刃割断脖颈的声音密集响起,如同死神的鼓点。跪地求饶的水匪们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头颅滚落,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激射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焦土。

连同那三个被擒获的头目,王二疤绝望的咒骂只喊出半句,便被冷血一剑封喉!

转瞬之间,所有参与屠村的匪徒,无论头目喽啰,尽数伏诛!尸体横七竖柏倒在废墟与血泊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

村落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房屋倒塌的轰隆声,以及幸存村民们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诸葛正我抬头,望向龙蟠矶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夜幕与鄱阳湖的浩渺烟波。那里,是华南漕帮的总舵所在。

“留些人清理现场,救助村民。”他淡淡下令,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传令华南各分衙,巡防营,坚壁清野,连同‘翻江堂’香主王二疤等人首级,悬于城门示众。并晓谕江湖:抗法作乱、屠戮百姓者,此乃榜样!”

“遵令!”缇骑们齐声应诺,声音铿锵,带着铁血的余韵。

诸葛正我调转马头,深蓝的官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目标,龙蟠矶。”他的声音低沉,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缇骑的心头:“踏平水寨,诛绝首恶!用洪啸的血,祭奠亡魂,立我朝廷法度之威!”

千余铁骑再次化作沉默的洪流,蹄声隆隆,如同催命的战鼓,撕开浓重的夜色,向着鄱阳湖深处,那代表着华南漕帮最后也是最顽固的堡垒。

——————

华南府,江阴县的清晨,那股潮气仿佛是大地呼出的沉重叹息,紧紧裹着这座江边城。

空如铅块般暗沉,沉甸甸地压在黛瓦铺就的屋顶上,恰似给人们的心头也压上了一块巨石,闷得人透不过气。

浑浊的江水在码头边打着旋儿,像是困兽在无奈地挣扎。它不断冲刷着岸边堆积的烂菜叶和那些叫不出名的污秽,散发着一股腥腻且带着水草腐烂气息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朝廷的法度?”码头边,一个蹲在破旧船头修补渔网的老渔夫,头也没抬,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反复磨过:

“管管地,管得了水里那些吃饶鬼?洪爷的船,照样在江面上横着走!”他浑浊的眼睛斜瞥了一眼远处江面上几艘悬挂着奇特三角旗、吃水颇深的大船影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厌恶的东西,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手里的梭子戳得愈发用力,仿佛那梭子下的不是渔网,而是那些为非作歹之徒。

岸上,稀稀拉拉排着队的百姓挤在一个临时搭起的粥棚前。

木桶里翻滚着稀薄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几片枯黄的菜叶子可怜巴巴地漂浮在上面,像是在诉着生活的无奈。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歪戴着帽子,抱着水火棍,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对队伍里压抑的抱怨充耳不闻,仿佛他只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听没?前几日,又遭了水匪!”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端着豁了口的粗陶碗,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抖:

“离咱们这也就三十里地的张家沟!人没了,粮抢光了,房子烧了半边……惨呐!那些水匪就跟恶鬼似的,见啥抢啥,一点活路都不给咱留啊!”

“衙门呢?六扇门那些老爷们呢?”旁边一个妇人声音尖利起来,抱着怀里饿得直哭的孩子,眼眶泛红:

“不是贴了皇榜,要‘肃靖江湖’么?肃到哪去了?那些水匪难道不是江湖上的?光知道对着洪爷他们喊打喊杀,这些祸害百姓的鬼倒管不住了?咱老百姓交税纳粮,养着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在这干瞪眼的!”

“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冷笑一声,他干枯的手指指向远处县衙模糊的轮廓,眼中满是愤懑:

“衙门大门紧闭!刘县令?哼,怕是缩在里头数他的银子呢!我们递上去的诉状,堆得比山高,连个响屁都听不见!每次去衙门,那些衙役就会推诿,要么县令大人忙,要么正在查办,可查办来查办去,水匪还是那么猖獗,我们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

怨气如同江边潮湿闷热的空气,沉甸甸地淤积着,在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中发酵,在他们绝望的眼神里升温。几个穿着短褂、眼神闪烁的汉子混在人群里,不时插上几句:

“洪爷是坏了规矩,可人家至少保了咱这江面上多少年太平?水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闹腾?以前洪爷在的时候,江面上虽也不太平,但至少有个震慑,那些水匪不敢太放肆。现在倒好,洪爷一倒,全都乱套了!”

“就是!朝廷?朝廷的法令是金子打的?能当饭吃?能挡住水纺刀?咱们老百姓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安稳日子,可不是那些一纸空文的法令!现在水匪横行,朝廷却不管不顾,这让咱们怎么活?”

“逼急了咱们,没活路,水里讨饭的,还怕再湿一回身?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总比担惊受怕强!”

这些话语,如同火星,溅落在早已堆满干柴的心头,将百姓们心中的怒火一点点点燃。

————

江阴县城中心,望江楼茶馆的二楼雅座,临窗的位子视野极好,能将浑浊的江面和码头的混乱尽收眼底。此刻,这里却像风暴中心一样压抑。江阴县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族耆老、米行布庄的东主聚在一起,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刘文远是铁了心做缩头乌龟了!”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的米商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碗叮当响,气得满脸通红:

“我那批运往北边的粮船,就在县界外的芦苇荡里被劫了!去衙门报官,连师爷的面都见不着!什么……六扇门总衙严令,地方不得擅动?放屁!难道眼睁睁看着水匪把江阴变成他们的粮仓?我这一船粮食,那可是我大半的身家,就这么被抢走了,衙门却不管,这叫什么事儿!”

“擅动?哼!”旁边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的老者接口,他是本地陈氏宗族的族长,德高望重,此刻也气得胡须直抖:

“我看是怕!怕惹祸上身!怕漕帮的洪啸还没倒,怕那些无法无的水匪记恨!朝廷的法度成了他们最好的挡箭牌!可苦了我们这些守法的良民!我那侄子,就在张家沟……人没了,尸首都没找全!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心里……”老人声音哽咽,眼中布满血丝,用颤抖的手抹了抹眼泪。

“良民?”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穿着半旧青布直裰的私塾先生,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像冷水滴进油锅:

“如今这世道,守着法度,就是等死。朝廷的‘肃靖’,肃掉了洪爷这棵大树,可树底下乘凉的那些鬼没了管束,更要翻!官府?形同虚设!法度?成了捆住我们自己手脚的绳索!诸位想想,咱们一直奉公守法,可得到了什么?水匪肆虐,官府不作为,我们的财产、亲人都遭受了损失。”

“朝廷要的是江湖的臣服,是银子的进项!至于我们江阴民的死活……谁在乎?是躲在衙门里对着空库房发愁的刘县令?还是那些只知道推诿的衙役?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环视一圈在座的乡绅富户,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绝望:

“诸位还看不明白吗?朝廷的‘肃靖江湖’,看似是为了百姓,实则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我们江阴百姓,不过是被牺牲的棋子。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没法做,生活也不得安宁。必须想个法子,不能再依靠这形同虚设的官府了!”

这番话,像一把钝刀子,割在每个人心头。绝望感在雅间里弥漫,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心中都在思索着应对之策。

“哐当!”

茶馆一楼的大堂里,一声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开。一个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跳的黑壮汉子,狠狠将手中的粗瓷茶碗掼在地上,碎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旁边几个茶客的裤脚。

“操他娘的朝廷!操他娘的六扇门!”汉子双目赤红,声如炸雷,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不管我们死活!洪爷倒了霉,那些水匪鬼就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撒尿!抢粮!抢钱!抢女人!张家沟的惨事,明就能轮到我们头上!衙门?衙门就是个屁!平日里作威作福,碰到事儿就躲得远远的,要他们有什么用!”

他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唾沫横飞,声音盖过了茶馆里所有的嘈杂:“那些穿官皮的,就知道对着咱们吆五喝六!对上那些带刀的水匪,一个个都他妈成了软脚虾!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江里的王八上岸讲理!咱们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了,得自己想办法!”

“朝廷不管,我们自己管!”他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立刻跳起来应和,声音尖利:

“咱们江阴的汉子,水里生水里长,还怕了那几条水里的泥鳅?洪爷在的时候,他们敢放个屁?现在洪爷被朝廷逼急了,没空管这边,他们就敢来撒野!要我,抄家伙!找到那些杂碎的老巢,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总比窝窝囊囊等死强!咱们江阴人,不能这么被欺负!”

“对!拼了!”

“他娘的,反正是个死!”

“杀水匪!保家乡!”

几个明显是码头苦力或者船工打扮的汉子被煽动起来,热血上头,跟着怒吼,拳头砸在桌子上砰砰作响。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大堂里蔓延。

有人惊恐地往后缩,害怕卷入这场纷争;有人眼神闪烁地跟着喊,心中也在犹豫是否真要走上这条危险的路;更多人则是麻木的沉默,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死寂。

“反了?”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不起眼灰布短褂、戴着斗笠的身影,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端起面前凉透的粗茶,凑到嘴边,却没有喝,只是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心下暗暗得意。

“火候……差不多了。”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混在鼎沸的喧嚣中,消散无踪。他放下茶杯,几枚铜钱悄无声息地压在碗底,起身,像一滴水融入人群,转瞬消失在茶馆通往后面巷子的侧门,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江阴县,毗邻运河,水网密布,乃是富庶之地。县城深处,一座青砖黛瓦、庭院深深的豪宅坐落于此,那高耸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然而,真正的秘密,却藏于地下。

厚重的青石板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石阶。一股混合着陈年檀香、顶级龙井茶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与硫磺气息,从幽深的地道中弥漫上来。

地下密室,灯火通明。

一位虬髯大汉,身形壮硕如铁塔,赤裸的双臂筋肉虬结,布满纵横交错的旧疤,如同盘踞的恶蛟。

他正是掌控华南水陆命脉之一的“翻江龙”蒋雄,此刻却并非主角,只是这场棋局的一枚棋子——至少表面如此。他正粗豪地端起一只薄胎青瓷杯,牛饮般灌下滚烫的茶水,仿佛饮的是烈酒。

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着墨绿锦袍的老者,面容清癯,手指干枯细长,指甲泛着不祥的青黑色。他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浮沫,正是以毒术诡谲闻名、行踪飘忽的“碧磷叟”唐九幽。茶香似乎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蒋雄下首,是一位白衣文士,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孤星。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发出极有韵律的微响,每一次叩击都仿佛点在无形的弦上。他是“听风楼”楼主,莫问声,下消息,十之八九难逃其耳。

最后一人,隐在稍暗的角落,只露出半边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抱臂而坐,膝上横放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无丝毫装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他沉默不语,周身气场却比言语更具压迫感,乃是退隐多年的剑道宗师,“孤鸿影”谢孤鸿。

四人品着价值千金的贡茶,看似叙旧闲谈,实则暗流汹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等待。

“报——!”

一声急促的低喝打破了室内的微妙平衡。密室顶部的通风口悄然滑开,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无声落下,单膝跪地。来人浑身湿透,气息粗重,显是长途奔袭而来,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深色。

“讲!”蒋雄放下茶杯,铜铃般的眼睛骤然瞪圆。

“禀帮主,禀各位尊上!”探子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疲惫:“急报!六扇门总捕头诸葛正我,亲率麾下无情、冷血、追命、铁手四大名捕,及精锐捕快千余人,已过碧林县郑家村!看其行进方向,正是直奔江城而来!沿途侦骑四出,气势汹汹,目标直指华南漕帮总舵!”

“好!”蒋雄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乱跳,放声大笑,眼中却无丝毫惧意,只有嗜血的兴奋,“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他们盼来了!”

“终于来了!”唐九幽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这诸葛正我,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了。”

“哈哈哈!诸葛老儿,终究是坐不住了!”蒋雄笑声渐歇,化作一声不屑的冷哼,环视众人,“诸位,鱼儿上钩了!这漕帮,不过是我们抛出去的一颗棋子,一块肥美的诱饵!诸葛正我这条大鱼,终究还是咬钩了!”

唐九幽阴恻恻接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不错。他以为剿灭一个华南帮主,就能震慑江南武林?简直是痴人梦。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他那四条皇帝老儿的忠犬,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莫问声指尖再次轻叩,声音低沉而清晰:“消息确凿。诸葛此行,精锐尽出,正是千载难逢之机。华南漕帮根基深厚,华南帮主麾下儿郎亦非庸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无论谁胜谁负,六扇门此番,必是伤筋动骨,锐气大挫!这正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只需等他们大战方歇,人困马乏,警惕松懈之时……”谢孤鸿终于开口,声音如同他的剑,冰冷、简洁,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便是雷霆一击,取其性命之时。”

蒋雄狞笑道:“正是此理!诸葛正我,狗皇帝的心腹爪牙,朝廷镇压江湖的头号鹰犬!杀了他,无异于斩断皇帝伸向江湖最锋利的一只手!无情、冷血、追命、铁手?哼,四大名捕?正好一并收拾了!让那紫禁城里的皇帝好好看看,这江湖的水有多深,骨头有多硬!想靠一纸《百十条》就把我们圈起来当猪狗?做梦!”

唐九幽枯瘦的手指捻动着一枚墨绿色的玉扣,眼中闪烁着怨毒与算计的光芒:“诸葛正我武功深不可测,四大名捕也各有绝技。强攻硬取非上策。老夫已有计较,待其战后休整,心神松懈之际,无色无味的‘七步销魂散’随风潜入,任他神侯还是名捕,内力也要打个折扣。届时,再配合谢兄的无双剑术,蒋帮主的开山裂石掌,莫楼主的奇门遁甲,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莫问声微微颔首:“地点也已选定,‘落鹰峡’。峡谷狭窄,两侧崖壁陡峭,乃是其返回京城的必经之路,亦是绝佳的埋骨之所。我们的人,早已在彼处准备妥当。”

“好!”蒋雄眼中凶光毕露:“就定在落鹰峡!让诸葛正我葬身鹰腹,让四大名捕血染荒谷!只要此役功成,必能震动朝野,让那狗皇帝知道疼,知道怕!这江湖,可没那么好啃!他想肃靖?先问过我们手中的刀剑!”

密室中,杀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将方才的茶香彻底淹没。四人目光交汇,再无言语,只有冰冷的决心在无声中达成共识。

蒋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大声道:“此次行动,关乎我们整个华南江湖势力的兴衰荣辱。那诸葛正我平日里仗着皇帝撑腰,对我们江湖中人处处打压,我们早就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唐九幽冷笑一声,道:“蒋帮主所言极是。不过,那诸葛正我绝非等闲之辈,四大名捕也各有神通。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我这‘七步销魂散’虽厉害,但也需把握好时机,方能发挥最大功效。”

莫问声轻抚下巴,思索道:“唐前辈的毒计固然精妙,但还需有人在外围接应,防止六扇门有其他援兵。我听风楼在各地都有眼线,我会安排妥当,确保消息灵通,万无一失。”

谢孤鸿微微点头,道:“我会在落鹰峡潜伏,待毒散发挥作用,便是我出剑之时。只是,蒋帮主这边,华南漕帮能否撑住六扇门的进攻,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蒋雄用力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谢兄放心!华南漕帮虽是诱饵,但也不是吃素的。洪帮主与手下兄弟都是江湖好汉,定会拼死一战,拖住六扇门的脚步。”

唐九幽眯起眼睛,道:“如此甚好。我们各自分工明确,只要配合得当,定能让诸葛正我和四大名捕有来无回。”

莫问声接着道:“还有,我们要注意保密,绝不能让消息泄露出去。一旦走漏风声,六扇门有所防备,那我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蒋雄目光坚定,扫视众人:“各位,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为了我们江湖的尊严,为了不再受朝廷的欺压,拼了!”

众齐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