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你什么?!岳开山死了?!”大殿里,太后声音尖锐地让人耳膜隐隐作疼。
周子栋和秦牧坐在下方,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
秦牧觉得太后的反应太大零,岳开山确实是极厉害的高手,这些年也替他们做了不少事。但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死了就死了何必如此激动?
周子栋沉着脸,点头道:“昨晚带出去的人,包括岳开山在内,一个都没有回来。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混账!”太后抓起手边的东西往地上掷去,一个极品的玉器瞬间四分五裂。
碎裂的玉石溅开,其中一块弹落到秦牧脚边。
太后保养的极好,显得有些尖锐的指甲,狠狠嵌入了身侧引枕的绣缎郑平日里美丽雍容的面容,竟也显出几分狰狞来。
“一个刚回京的黄毛丫头……”太后冷声道:“竟然接二连三地让周家受挫,你们这些年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周子栋垂眸不语,秦牧开口道:“母后,那谢梧……”
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太后立刻将怒火转移到了他的头上,“还有你!刚回京的时候你是怎么跟哀家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手到擒来?”
秦牧面上有些尴尬,这一切最初的错误,就是他错看了谢梧。
周子栋叹了口气,道:“姑母,此事是侄儿没能处理好,还请姑母恕罪。只是如今父亲不在京城,东厂锦衣卫都对我们虎视眈眈,此时实在不宜再树敌了。”
太后冷声道:“这么,这个亏就这么白吃了?”
周子栋苦笑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总要等父亲回来再做决断。”
太后冷笑一声,道:“你想退,怎么不问问别人?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贤妃想要为她儿子聘谢梧做王妃。皇帝既没有制止这个流言,恐怕这事情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周子栋道:“皇家婚事繁琐,总不能马上就成婚。只要还有时间,这门婚事能不能成还不好。”
他和父亲都曾经怀疑过,当年谢梧失踪的事有皇帝的手笔。若这件事是真的,他不信这门婚事能成得了。
太后咬牙道:“谢梧本是先帝赐给牧儿的妻子,如今却处处跟我们作对。”
听太后提起这事儿,秦牧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固然贪图谢梧的美色和她背后代表的权势财富,但经过这些日子,他对谢梧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发怵。
生怕太后再提起让他娶谢梧的话,秦牧连忙开口道:“母后,皇兄已经下旨解除原本的婚约了,我们若是再做什么,恐怕会让他借机发作。”
太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哀家知道,所以先前二弟要谢梧嫁进周家,哀家也没反对。谁知道你们这般无用,竟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
“既然得不到谢梧,那也不能让别让到。”太后道:“在此之前,还需要从她身上找到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周子栋和秦牧齐声问道。
太后道:“当年,先帝为你和谢梧赐婚的时候,曾经给过卞家一样东西。先帝,等到你和谢梧成婚,这样东西还会随着谢梧重新回到皇家,这东西关系着大庆皇室的存亡安危。”
“这些年,卞家、谢家、还有卞氏那两个儿子身边,都已经找过了,却始终不见那东西的踪迹。”太后沉声道:“那就只能在谢梧身上了。”
秦牧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思索片刻道:“谢梧回到京城,身上原有的东西,只有一个父皇赐的七宝如意锁,难道里面藏着什么玄机?”
太后摇头道:“不是,那东西是谢梧出生的时候先帝赐予的。我曾经设法拿过来检查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周子栋皱眉沉思着,半晌才开口道:“姑母,侄儿一直有个疑问,京城贵女不少,先帝为何独独看重谢梧?”
他比谢梧大几岁,自然也记得当年的事。先帝对谢梧的宠爱绝不输任何一个公主。若不是先帝后来将谢梧指婚给了秦牧,他甚至怀疑过谢梧是不是先帝的私生女。
莫是周子栋和秦牧,太后同样无法理解。
当年她甚至因为先帝对谢梧的宠爱发过脾气,山阳对谢梧的厌恶,也是那时候就埋下的。
自从她入宫一直对她极尽宠爱,然而虽然先帝每次都温柔地安抚她,但对谢梧的宠爱和重视却依然如故。
太后回忆起当年的事,有些厌烦地道:“谁知道先帝是怎么想的?就连谢梧失踪了也没放弃寻找。驾崩之前,还念叨着一定要找到谢梧,什么她是大庆和我们母子的福星。”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谢梧堂堂国公千金,却流落民间成为低贱的商户女,可见是享不起名门贵女的福分。还谈什么大庆和他们母子的福星?
周子栋一愣,忍不住道:“这件事姑母从前怎么没过?”
太后不耐烦地道:“那时候先帝都病糊涂了,连人都认不清楚,有什么好的?”若非先帝驾崩前已经病得糊里糊涂,哪里能让泰和帝那么容易得到江山?
先帝分明就过,要将下最好的一切,都留给她和牧儿!
对于先帝太后也不是不怨的,既然了要将一切都留给牧儿,为什么不提前废了太子立牧儿为太子?
周子栋道:“即便先帝病糊涂了,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出这种话来?姑母,你再好好想想,关于谢梧的事,先皇还过什么?”
太后哪里想得起来?
她从来就没真正喜欢过谢梧,当年同意赐婚,也只是因为谢梧得先帝宠爱,背后又有卞家和谢家罢了。
周子栋心中无奈之感更甚了。
他这位姑母自便因为生得好,得祖父和祖母宠爱。十多岁入宫成了继后,老夫少妻极得先帝宠爱。在先帝驾崩之前,人生中几乎没遇到过任何不顺心的事。
以至于她行事想法都十分自我,完全不考虑旁饶感受和看法。
当年即便在先帝面前,也会止不住发脾气。但先帝娶她的时候已经年近五十,脾气比年轻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对这个比自己了近三十岁的继后十分包容宠爱。
这就导致帘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她的脾气性格毫无改变。
也就是先帝过世之后,因为泰和帝暗地里的争对打压,才渐渐收敛了许多。
但显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姑母,您再想想。”周子栋道:“福星这种话,总不可能是先帝自己看出来的。”
太后厌烦地瞥了侄儿一眼,倒没有发作,只是揉着太阳穴垂眸沉思着。
好半晌才道:“我记得……当年先帝要给牧儿和谢梧赐婚之前,青阳山玉清宫的妙玄真人曾入宫拜见先帝。妙玄真人与先帝在奉贤殿论道一日,当时先帝就只带了谢梧进去。妙玄真人离开之后第三,先帝就下了赐婚的诏书。”
先帝赐婚之前完全没有跟她商量,若不是这门婚事算是十分不错,她定然是要跟先帝闹的。
秦牧道:“父皇那时候挺喜欢招谢梧进宫的,有时候出游也会将她带在身边,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妙玄真人比父皇去得还早,咱们也不可能去问他跟父皇了什么啊。”
其实秦牧觉得,不定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
或许只是因为父皇懒得应付母后的追问,随口一罢了。
周子栋沉默不语。
“子栋,你在想什么?”见周子栋出神,太后不悦地道。
周子栋抬起头来,望向太后眼神有些凝重,沉声道:“姑母,我没记错的话,妙玄真人是在先帝赐婚后不到一个月羽化的。这是巧合吗?”
太后一怔,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甚至,她都不知道妙玄真人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你想什么?”太后问道。
周子栋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也许我们应该派人去青阳山,问问当年妙玄真人身边的人,或许他们会知道什么。”
“姑母,暂时……还是先不要再招惹谢梧了。”周子栋道:“至少等父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