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地网？好名字。”夏璟臣挑眉道。
谢梧笑道：“确实是好名字。”
秋溟上前查看了片刻，才回过身来对谢梧道：“姐，人死了。”
谢梧闻言也松了口气，笑道：“幸好有夏督主出手相助，才能如此轻易得手，若不然，我这春晖别院都要毁了。”
夏璟臣毫不意外，“这么，谢姐还有后手？”
谢梧笑而不语，朝秋溟打了个手势。
秋溟点点头，转身招呼人来善后。
虽然不至于整个别院都毁了，但夏璟臣和岳开山这一架打下来，楼周围也毁得差不多了。
他们得尽快处理这些，毁尸、灭迹。
岳开山身上的细网很快被取了下来，往水里一抛一收，再回到秋溟手中的便是一团银灰色如薄纱的东西。
那几条铁索都是最好的精钢炼成，但真正困住乃至杀死岳开山的，却是这张在夜幕中几乎看不见的细网。
秋溟心地将那细网收起来，送到谢梧跟前。银灰色的薄纱柔软干净，没有丝毫的血腥和污垢。
谢梧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双同样质地的手套，伸手接过了那细网折好，放进了一个薄皮袋里。只看那皮袋下坠的幅度，显然这细网并不似看上去的那么轻盈。
夏璟臣匆匆一眼扫过，看清了那细网上闪烁的银芒，是一个个极其精致巧的，带着尖锐锋刃的东西。应当就是这的玩意儿，借着柔软的细网黏上了岳开山的身体。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会造成那样大的伤害。
唐门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
“收拾了吧，把岳开山找个地方处理干净。”
“是，姐。”
谢梧和夏璟臣重新回到已经点亮了烛火的楼。
楼里干净整洁，还燃着袅袅清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静谧安宁。
进了房间，夏璟臣皱了皱眉，唇边才溢出一缕血丝。
“你受伤了？擅如何？”谢梧一愣，有些担心地道。
夏璟臣随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道：“无妨，还没到真正拼命的时候，不过是一时气血逆转而已。”
谢梧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放到他跟前，有些抱歉地道：“若不是我触怒周家，原本督主不必如此仓促出手的。”
夏璟臣轻笑了一声，“陛下对我之前迟迟没有找到周家的破绽颇为不满，但……只凭我一人，想杀岳开山确实得付出不的代价。我下月势必要启程北上，到时候若还不能解决岳开山，在陛下跟前我的这桩差事就算是办砸了。”
谢梧无言，没想到夏璟臣竟然还是个有着完美主义倾向的强迫症患者吗？
“我们这样的人，最忌讳的便是长期远离陛下。”夏璟臣淡淡道：“若是离开之前还给陛下留下了不能办事的印象，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梧道：“北方战事一起，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夏督主的功劳的。”
夏璟臣摇摇头并不接话，谢梧也不多。
她当然不会真的不明白夏璟臣的意思。
在皇帝眼里，心腹和能臣是两回事。对太监来，当心腹比当能臣更重要，但夏璟臣明显更适合当能臣。
他可能永远都做不到如赵端黄泽那边让泰和帝信任，也就注定了他更可能被泰和帝抛弃。
“岳开山死了，周家对谢姐来，应当没什么阻碍了吧？”夏璟臣望着谢梧，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谢梧眼神微闪，面上却依然笑颜如花，“夏督主太高估我了，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岳开山那种能在重重保护下杀人于无声的高手，对我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夏璟臣淡淡道：“唐门的罗地网，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弄到的东西。”能随便拿出这种东西，分明是有备而来，早就做好了要捕杀绝顶高手的准备。
只是不知道，那玩意儿原本是预备给谁用的。
提起这个谢梧伸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皮袋，叹了口气道：“我有一位唐家的朋友，可惜她做人不太厚道。就这玩意儿，足足花了我好几万两银子。今儿要不是有督主在，这玩意儿恐怕还不一定能弄死岳开山。”
“申家果真是蜀中巨富。”夏璟臣点头道。
谢梧笑了笑，道：“商贾之家，赚点辛苦钱罢了。比不得夏督主纵横朝堂，挥斥方遒。”
夏璟臣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凉，谢梧也不介意，将放在桌上的茶水往他面前推了推，“今晚辛苦夏督主了，请喝茶。”
夏璟臣轻哼一声，却并没有去喝那杯茶，而是站起身来道：“躲在你这别院里的人，走了？”
谢梧眸光微动，垂眸打量着自己跟前的杯中茶水沉默不语。
从前几日夏璟臣特意来提醒她秦灏的事开始，她就对夏璟臣的立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夏璟臣既然盯上了秦灏，她就不信他会不查下去。
果然，他知道秦灏将人藏在了春晖别院，甚至有可能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他却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件事禀告给泰和帝的意思，甚至还不怕暴露自己地让她提点秦灏。
“督主在什么？”谢梧装傻道。
夏璟臣眼神冷淡地看着她，道：“谢家若当真有意与容王府联姻，你最好劝一劝容王殿下。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谢梧才轻叹了口气，道：“多谢督主高义。”
“高义？”夏璟臣冷笑着转身往外走去，“本官只是不想多管闲事罢了，真闹出来了，皇帝未必舍得杀自己儿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谢梧轻笑一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封家六公子还关在诏狱呢，身为锦衣卫的顶头上司，这件事怎么会与东厂毫无关系呢？
夏璟臣走出春晖别院的时候，别院里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先前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了。
“督主。”简桐等在别院门外，见夏璟臣进来立刻躬身道。
夏璟臣扫了他一眼，简桐立刻道：“那几个人已经暗中带回东厂了，不过……”看了一眼身后的别院，简桐继续道：“那个姓秋的哥留下了一个俘虏，还有那几个死人……”
夏璟臣有些不耐烦，“有话直。”
简桐立刻道：“被化成水，埋池塘后面的桃林里了。”
两人翻身上了马，却并没有往京城的方向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简桐坐在马背上，还是忍不住道：“督主，您不觉得夫人……不是，这位谢姐，有点太过不同寻常了吗？”
暗中与东厂提督做交易，甚至顶替督主夫饶身份，丝毫没有女儿家对自己名节闺誉的在意。
还有那能扑杀绝顶高手的罗地网，将尸体化得连骨头都不见的化尸水，身边那实力不俗杀人也很顺手的护卫……
别是蜀中首富家的养女，就算是大庆首富本人，也足够逆了。
夏璟臣淡然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简桐有些担忧，道：“她真的是英国公府大姐吗？万一她是冒充的，有什么图谋，连累了督主怎么办？”
“图谋什么？刺驾谋反？”夏璟臣道。
简桐沉默，以这位大姐的行事，还真不好啊。
“不管她原本是不是真的，现在也是了。”夏璟臣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有这么一个女儿，谢胤想必也舍不得失去。”
除非她彻底失去利用价值。
至于她图谋什么，只要不妨碍他的事，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