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一个月,一行人才赶到归化城。
路上还算轻松,遇到驿站则在驿站休息,没有驿站就在野外扎营。
只是一直骑马,未免辛苦,胤祚看南子灰扑颇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瞧瞧,成了什么样子了。”
这还是有修整,但这子哪有一直骑马这么长时间的机会,这么久才慢慢适应了。
再走下去,可怜的南子当化做一只鱼,被捉到岸上噼里啪啦的摔懵了。
在宫里多体面啊,要不,胤祚琢磨着,要不就将南子留在归化城吧,虽然按着规矩阿哥都是要带一两个太监的,但是……
胤祚真怕南子一路跟着打仗,受不了。
胤祚刚冒出这么个想法,南子就吓得六神无主。
“爷,六爷,您不要抛下奴才啊!奴才可以的,奴才自干粗活,力气也大,跟着阿哥吃好喝好,长的比那些太监都壮实,爷,您才是真潢贵胄,您都不辞辛劳的上战场,奴才怎么还去享福呢,爷!”
南子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怕胤祚把他自个留下了,自跟着的阿哥,没个人照顾,他怎么放心,而且……哪有主子还没怎么着,奴才就娇惯的不行聊道理,那,这像什么话?
那真是大逆不道,掉了个个儿了。
看南子这什么都不愿意,要死要活的样子,胤祚怎么也不能强硬的将他留下。
可是,胤祚趁着休整的这几日,了解了不少噶尔丹那边的情况,还有西路军……
这是一场硬仗。
在归化城休整,集结大军,还要和孙思克会师,截断噶尔丹西逃之路。
要快速行军。
休整三日,等京师来的队伍稍作休息,归化城的军队做好部署,大哥与蒙古各部交接完毕,就要出发了。
胤祚也没闲着,帮费扬古清点辎重,核查粮仓,还有蒙古各部献上的牛羊,他身为皇子,也是要出面的,和各盟友交涉,不过这主要是大哥的任务。
大哥最是年长,又早有军功,在蒙古那边比较有分量,他嘛,虽是受宠,可到底太年轻,亲王位,也显得不是主事的,和他交好的都是二代的世子什么的,年轻们这会儿可没法在重大决策上插话。
漠南蒙古,是大清重要盟友,必须要好好安抚。
至于驿站啊,蒙古向导啊什么的,都是费扬古负责,这位老将统领一切,他这个年轻的阿哥,就不去添乱了。
费扬古的亲信,被一一安排下去,细致入微,无一处马虎,费扬古真的是个很有为的将军。
怪不得汗阿玛信任他,让其为西路军大将军,还有之前让他认下这么个舅爷呢。
疼爱辈,为人谨慎,脚踏实地。
真的是再好不过了,有此臣子,君臣相宜。
出来这么一趟,费扬古有意多教胤祚点东西,但时间紧迫,只能见缝插针。
胤祚也投桃报李,将费扬古尽心尽力,毫不藏私都写下来,一并寄到康熙那。
汗阿玛等着他的书信呢,他们也从京中出发了吧?
胤祚思绪飘的远了,也不知道,其他兄弟们那边怎么样了,皇玛嬷的病好了没有?就这么走了,五哥肯定不放心,哦,对了还有侧福晋,五哥那侧福晋不是定好了婚期在……五哥也赶不回去,还不知道要怎样。
一想就想的越来越多,他担心的事实在太多了,他好想念阿玛额娘,还有太子哥哥,还有五哥他们。
胤祚只庆幸还有大哥在他身边。
三日,军队焕然一新,壮志昂扬,看着都很有精气神。
这么一整合,按时出发,时间耽误不得。
胤祚从归化出发,立刻换了一身行头,尚寒,行军辛苦,不再搞那些精致潇洒的穿着,他穿上了那最保暖的端罩,内里衣裳也不再穿绸缎,都是换了厚棉布袍和短褂,蓝色棉袍,素色无精致花纹,耐磨,消耗快,也不做那奢靡之风。
脑后没了装饰,一律最是朴素的用线辫,玄色厚靴,便于骑马。
一身轻甲换了厚甲,包裹的严严实实,整个脑袋也带上了头盔,脖颈喉咙都护住。
费扬古都安排好了一切,临行前将胤祚叫过去叮嘱。他很放心不下这孩子,荣亲王一脉,就他这一个独苗,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他怎么对得起姐姐啊!
胤祚都应下,这才出发。
冬寒,行路不便,日日精神紧绷,还很无趣,胤祚听着伊昌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话,才没那么烦躁。
他可真有活力,不愧是费扬古的孙子,真是一脉相承,身子康健,没蔫哒哒的。
就这么走了有多长时间?
胤祚都快记不得了,一日又一日,就是枯燥的行军,每要干的事儿都差不多,他的大腿都磨的不适。
连片的战马,只无声的咀嚼着青草。
胤祚很疼他的马,这都是他用惯聊,瑙日布,他也带了来,这姑娘很挑剔,要用最鲜嫩的草,这可是他的第一匹马儿。
现在,那姑娘就撒着蹄子,在他左后侧。
可……很快,一个令权寒的消息,就让胤祚的心情就低落下来。
前去探路的先锋营回来报信,是前方的草原,都只剩灰烬,不见青草。
百里无草,只有风沙。
可现在还没进沙漠呢,明明是漠西蒙古西部用来补给的草原,最好的然牧场。
却已是一片荒芜,让权战心惊,内心绝望。
是噶尔丹,噶尔丹派人焚烧草场,噶尔丹的骑兵,纵火烧毁连片的草场,不废一兵一卒,就可让他们无计可施,马死人亡。
胤祚还未亲眼得见,但是,大哥亲去探路,大哥的性子都如此,可知其况,何其可怖。
没有草场,马就没得吃,等马匹都饿死了,怎么应付噶尔丹的骑兵,真是不战而败。
胤祚的视线扫过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马群,还有身前嘶鸣的马儿们。
只能沉默着往前走。
倒是有些干草储备,可这些,哪够如此多战马食用。
费扬古得知消息就当机立断,派兵回归化城让人运草来。
可解燃眉之急?
不可,就算昼夜不停,就算加紧运输,这么多的马匹,还是不够吃。
又行两日,胤祚就亲眼得见这焦黑绝望之地。
放眼望去,寸草不生,只有黑色的灰烬,古人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这春风一吹,却将火势更为燎原,省了噶尔丹的气力。
树木的根部都烧得焦黑,远远望去,只像一双双枯瘦的手臂,要将过路人一起拖入这无尽的绝望。
什么都没有,除了裸露的地皮,什么都没有,除了运输辎重的驮马拉出的一道道车辙。
在这地间,只感到一阵阵胆寒。
因为看不到别的,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除了这支努力行进的部队,只有焦黄的蒙着黑尘的地,和那被烧的,好像也变得灰蒙蒙的。
地间,多么让人绝望,好像永远走不出这片土地,灵魂都被困在荒芜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