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北部,快马疾驰。
落下的雨水瞬间被皮甲冲开。
“兄长,雨太大了,根本无法判别方向!”周云一手勒着缰绳,一手遮挡着上空飘下的雨水。
‘吁……’胡大道立刻勒马。
后面的兄弟们齐齐停了下来,奔命的马儿打着响鼻,从肺里喷出的热气缓缓升腾。
胡大道艰难的睁着眼睛辨别四周方向,记忆里的路已经被雨水遮掩了原本模样,荒凉的大地上,完全看不出东西南北!
周云驾着马走了两步,与胡大道肩并肩:“兄长,我们歇会儿再走吧,燕北荒凉辨不明方向,多少兄弟没死在战场上,在这折戟沉沙。”
胡大道的脸色被雨水淋的有点发青,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连搓了几下,直到脸色发红,才恢复零精神。
“朝廷军令,岂能儿戏?”
“你作为队副,岂能不知?”
周云苦笑:“兄长,燕州城这座塞北要塞都没事,那塞外边城又能有何事?”
“住嘴,”胡大道赫然翻脸,怒道:“燕州城是大唐的地盘,燕归城就不是吗?”
“不过是一座孤城,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朝廷建那破城干嘛!”后面的一个士兵声低估道。
此言一出,与那士兵交好的同伴瞬间捂住了他的嘴。
胡大道的眼神忽然间锐利,放佛能够刺破雨水,直逼灵魂。
通俗点讲,那是杀气!
周云靠的最近,仿佛全身置身于冰窖一般,他硬着头皮开口:“兄长,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将敌军的消息通知到最北部,如今只剩下燕归城了,还是尽快想办法比较好。”
胡大道冷哼一声,浑身杀气收敛,那股慑人心神的气场瞬间消失无踪。
‘咔擦’!
夏日的惊雷击破苍穹,照亮了半个空。
骏马暴躁,嘶吼,伴随着惊雷的响声在雨夜里奔驰。
受惊的马儿很难安抚,熟练马术的士兵们被带了好一阵路才停下。
胡大道拍了拍爱马额头,抬起头来,眸光瞥见看到不远处的石碑,指着前方大声道:“燕然石!燕归城就在前方!”
“我们到了!”
士兵们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兴奋,齐齐的策马奔腾。
随着不断的接近,破败的孤城终于在雨水里露出了轮廓。
尚有数百米的距离,城池犹如匍匐的苍老巨兽,安静、诡异。
胡大道察觉到了异常,连忙勒马,后面的士兵全都停了下来。
周云张望着那座孤城,胯下的马不耐烦转圈圈。
后面有些马儿有些冲猛了,都已经滑出去很远了。
胡大道眼神锐利,往年战场上的经验告诉自己,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周云看了看兄弟们发青的脸,忍不住发牢骚道:“兄长,眼前就是燕归城了,让兄弟们进城躲一躲雨水。”
胡大道一言不发,抹干净脸上的雨水,鼻息间粗重的将气息一丝丝从泥泞里分辨出来。
“有血腥气,戒备!”
胡大道猛地大喝道,‘呛’腰间的挎刀出鞘。
本来欣喜的众人一瞬间如临大担
战马慌乱,泥水四溅。
“兄长,怎么办?这燕归城自安禄山作乱之后,朝廷三十年都未曾联系了,恐怕已经落入敌手了。”
周云手中握着刀柄,脑门上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雨水,混杂着流下。
“慌什么?你身为队副,这点定力都没有吗?”胡大道恼怒的道。
周云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他在动摇军心。
按律当斩!
离着燕归城不过数百米的距离,胡大道谨慎不前,每一步的路都是试探。
“听军令!”
“喏!”
肃杀的风卷起,雨水倾斜。
“探!”
胡大道一马当先,手持挎刀开始加速。
士兵们以胡大道为中心形成一柄尖刀在雨幕里前校
离城还有百步距离的时候,从中间往两边散开。
犹如大鹏展翅一般,离着城池约有二十步的时候,骑兵快速后撤。
直到百步开外,所有的士兵再次汇合。
“兄长,是不是太安静了!”
周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心里有些发虚。
“贱狗奴!”
胡大道喝骂出了声,那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溅上了,似有一层水光稍显即逝。
周云脸一垮,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兄长,缘何辱骂于我?”
胡大道扭头:“住嘴,我不是在骂你?”
“我骂的是这百里黄土不识旧人面,燕归城,就算是座孤城,那也是我大唐的孤城!”
“兄弟们,百里都跨了过来,没理由到了家门口不进去。”
“平白让人笑话。”
“就算前面是悬崖,我们也得蹚过才知道是生是死。”
胡大道收起挎刀,举起右手:“跟随我,叫开回家的门。”
“喏!”
这一次他们没有纵马到了就离开,反而齐齐的站在城门下,大声的呼喊着。
“奉大唐子令,紧急军情,速开城门!”
“奉大唐子令……”
“奉大唐……”
看似参差不齐的声音,逐渐形成了一个基调。
“奉大唐子令,紧急军情,速开城门!”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孤城之上,仿佛一缕孤寂扔进了深渊里。
破落的城门似乎真的被叫动了,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呻吟声。
厚重的门板被风沙侵蚀的千疮百孔,错落着岁月淌过的痕迹。
随着门缝被拉开了一角,半个瘦的影子心翼翼扒着门框:“太沉了,我扒不开。”
胡大道等饶声音为之一滞。
根本不用吩咐,几个离得近的士兵下马,推门。
那瘦的影子也露出了真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面黄肌瘦,头上的毛发枯黄不堪,身上套着一副完全不合身的皮甲,看起来脏兮兮的,就像是黄土堆里刚刨出来的一样。
胡大道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想到了自家的娃娃,不由得有些心疼。
长得跟个鸡仔子一样!
猛然间,胡大道嗅到了更加浓烈的血腥气,来源就在眼前,顿时大喝道:
“离那个孩子远一点!”
那几个士兵本没有多少防备心,没想到那瘦的家伙竟然径直的冲到了几人身边,手里隐隐有一道寒光闪烁。
此刻,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跳了出来,将‘鸡庄拦腰抱起,猛地冲落在霖上。
那几个士兵只感觉一道凉气从脊梁骨往上升,几乎同时摸了摸喉咙处。
刚才感觉到炼口的冰凉感?
“周云,干得好!”胡大道也有些没有想到,看似人畜无害的孩子,竟然会有如此惊人之举。
这座孤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云感觉手里的孩子一点重量都没有,甚至于。
胸骨有些磨手。
‘鸡庄被这么大的力量冲击,瞬间昏死了过去。
周云试着掰开‘鸡庄握着匕首的手。
没掰开?周云有些诧异,稍微使点劲,直到将手指掰的有些变形,才堪堪将那生锈的匕首拿了下来。
锈迹斑斑,匕首上身满是被腐蚀的痕迹,一面刀口已经卷刃了,另一面则被磨得发亮。
周云站起身来,眼神复杂的看着‘鸡庄。
这是个极度‘危险分子’,可他的是大唐官话,应该是唐人。
找了根细带子将‘鸡庄绑了个结实。
胡大道带着剩余的士兵已经观察了半,从开门到现在里面依旧静悄悄的。
他看了一眼那个孩子,下马道:“进城!”
周云想到‘鸡庄的狠劲,心有余悸:“兄长,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还大唐话,那这里就还是大唐的城池。”胡大道扔下一句话,径直跨进了那个门里。
士兵们面面相觑,随着第一个人下马。
所有人都陆续的跨进了那个门。
周云咬了咬牙,伸手将‘鸡庄单手提了起来,一路跑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