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芝兰的头越垂越低，两手紧紧地捏住上衣的衣角，肩膀耷拉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双腿不住地抖动。
餐厅里，海奶奶的座位是面朝里面的，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她坐在座位上，继续吃饭，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荣伯本来是站在海老爷子的旁边，和海奶奶是对面的。
荣伯看看悠悠然吃饭的海奶奶，又看看站在那边背影颓废的向芝兰，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主人吃饭，心急的团团转。
海奶奶看到荣伯有话要又不敢的为难样子，她放下筷子，难得跟他开一次玩笑，“阿连，你是不是约了情人，也要去风流快活？”
荣伯惊讶老夫人也会开玩笑，而且是带点儿黄色的玩笑，不知道是喜是忧，连忙解释，“不不不，老夫人，您不要拿我开玩笑。”
边边指指外面的向芝兰，再躬身靠前，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老夫人，阿兰在那里站了很久。”
海奶奶转身，朝荣伯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推开凳子，走出餐厅。
那个纤细、柔弱的背脊从来都是挺直的，现在却耷拉、下弯，头快要藏进胸膛里了。两手自然垂在两腿边上，拳头紧握。
那样的落寞，那样的不甘，深深的扯痛了海奶奶的心。
海奶奶走过去，扳过向芝兰的身子，大拇指把她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的头发掠到耳后。
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无比肯定、无比慈爱的：“傻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相信云姨，也要相信你海叔叔。放开心，等候好消息。一定是你想要的！”
向芝兰自，得到过的只有孤儿院黎院长的爱，从来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样子的。到了海家后，她自动的把云姨的慈爱当做母爱。
女儿在母亲怀里哭，不丢脸。
她双手从海奶奶两边臂弯里穿过，用尽全力抱着这像母亲一样呵护她的老人，把下巴搁在海奶奶的肩窝上，哑着声音无比委屈地叫了声“云姨！”便放声大哭。
海老爷子的书房里，父子俩面对面坐着，都还没想到怎样开口。气氛低沉，郁闷，还有点点火药味儿。
海仕腾一直都认为，他要和向芝兰在一起，第一个赞成的必定是父亲。
他从没有想过父亲会反对。
目前，他很不满意父亲的反应，更不满父亲撇下向芝兰，强把他推进书房。
他坐那里，和父亲对视着，仇视、探究的眸光，在父亲的两眼间来回扫射。
开头，海老爷子还猜不透儿子这眼光是为什么。他只是想不到一向沉稳，遇事周全的儿子，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却糊里糊涂，分不清轻重、好坏。
他只是不想他们的不清不楚一走了之而已，难道这也有错？
仔细想想，海老爷子想起刚才他的动作，是不是被看作从向芝兰手上抢人？
把他推进书房来，是不是被当作隔绝他们俩？
毫无疑问的，出其不意的那句谢谢，怕是被这没良心的听作回绝了吧？
再想起刚才向芝兰那迷茫、痛惜的眼光，海老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是自己的言行，让这两个没心没肺的误会了。
海老爷子自嘲的“呵呵”两声，刚想着好好地解释解释。转过来一想，觉得就这样子拿出良心被当作狗肺了，很不值。
不要示弱，不能示弱。
于是，腰身一挺直直的迎着扫射过来的愤怒、怨恨的眼光。
你个白眼狼，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人，你不了解吗？
这十多年来，我是怎样对待向芝兰的你没眼看吗？
这几年里，城城无数次为你们制造机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支持他，也有暗中帮助，你知道吗？
还是你全部的心思都放女人身上，自动蒙了双眼？
父子两像三生三世的仇人一样，互相对峙，僵持着。
最终，还是海仕腾败下阵来，他先移开眼光，动了动双唇，想要话。
心虚了？
终于想通了？
海老爷子正高兴，把握在右手的拐杖，移到左手，抬起右手往后掠了掠额前的银发，好奇儿子开口得第一句话是不是感激。
……
海仕腾使劲吞咽一下，似乎是把到嘴的话吞回去。他最后刮了父亲一眼，溃败的低下头，按动轮椅上的电动键，调过头，直线驶向书房门口。
什么情况？
这子，是不想还是不屑？
海老爷子急了，一把拉着轮椅两侧的把手，“阿腾，你就是这样想自己的父亲的吗？”
海仕腾一点回应都不给他，毅然决然加断然地继续往前开。
“这事，我想了很久。”海老爷子知道再不解释，就真的被当成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话一出口，他觉得这个“想”还可能被理解成“考虑”，而不是“想要”。
所以，他放开轮椅把手，一步绕到儿子的面前，抬起一只脚，撑着轮椅的一边踏脚板，哔哩吧啦的爆出话来，“你们能在一起，是我和你妈早就希望的。看到阿兰能接受你，我们比你还要高兴！你……”
海仕腾那双本来愤愤然的，敢怒不敢言的眼睛眯了眯才睁开，看了看眼前紧张而又认真的父亲，淡淡地问道：“怎么？”
“我只是想要跟你下个星期就去m国，时间太仓促了。你要和阿兰在一起，必须要先处理好这个那个的事情。”
海老爷子盯着儿子的双眼，看着他眼里明显的少了愤恨，多了冷静和询问。
“作为海家人，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要清清白白的和她站一起；作为男人，你要让自己的女人明明白白安安心心地跟你走。”
虽然儿子是在认真听，但是海老爷子还是从他的眼眸里看到怀疑。
于是，老面都不要了，低声下气的和儿子：“我们需要把该处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摆出来，我们一起来处理，好不好？”
海仕腾没有话，眼尾扫过父亲，给他一个我看你怎么绕的眼神，默默地驾驶着轮椅，回到刚才的位置。海老爷子也坐回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