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的脸颊在夜色中染上一点绯红,但笑容更盛。
她轻轻回吻了他一下,然后才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与理性。
“好了,不闹了。”她拍拍他的背,“认真的。欧阳晓月对‘爱情’的观念,和你,或者,和大多数人理解的不太一样。在她的认知体系里,‘爱’很大程度上等同于‘占盈和‘掌控’。这和她成长的环境、经历的情感模式有关。站在她的角度,用她所拥有的最大筹码去交换她最渴望的东西,对她而言,未必是‘错’的,甚至可能是她所能表达的‘最深’的爱意和悔意了。”
苏祈安皱起眉,刚想反驳,温雅却继续道:
“我只是替……第一人格感到有点不值。”苏祈安闷闷地,“他那五年,还有后来……算了。” 他想起原主视频里平静的脸,想起他那句“希望她幸福”。
“为什么觉得不值?”温雅引导着他思考,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欧阳晓月愿意为了和他在一起,放弃她现在拥有的一仟—那些在世俗眼中代表她全部价值和社会地位的东西。在她那种‘占有即爱’的逻辑里,这难道不是一种极端化的、倾其所有的‘爱’的表现吗?虽然这‘爱’的形式,让人窒息。”
她看着苏祈安的眼睛,缓缓道:“安哥,爱情不是千篇一律的公式。就像生活本身一样,有无数种模样。有的饶爱情是并肩作战,有的是细水长流,有的是轰轰烈烈,也有的人……就像欧阳晓月这样,她的爱,混合了极度的依赖、控制、悔恨和一种近乎孩童的独占欲。这是他们之间……形成的一种独特而扭曲的‘相处模式’。你只是不接受,也无法认同这种模式的爱情而已。但这不代表,在那种模式里,她的痛苦和渴望不是真实的。”
苏祈安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温雅。山风卷起她的发丝,在她脸侧拂动,她的眼神清澈而睿智,像是在分析一个复杂的病例,却又充满了深刻的理解和悲悯。
【我去……我女朋友这是开眼了吗?这分析,这格局,这高度!瞬间把我的愤怒和委屈提升到了人类情感模式多样性的哲学层面!温医生,你确定你只是个心理医生,不是偷偷兼职了情感哲学教授?这波降维打击,我服!】
他看了温雅好久,久到温雅都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苏祈安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表情无比严肃:“我觉得我女朋友可能是个隐藏的哲学家。而且,我有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嗯?”温雅被他弄得有点紧张。
“你确定,”苏祈安一字一顿,充满怀疑,“你是第一次谈恋爱?我怎么感觉……你段位这么高呢?情话会,道理能讲,分析问题一针见血,还会用‘竞价’的方式来安抚男朋友情绪?你这操作,怎么看都不像新手村出来的啊!”
温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力抽回手,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想什么呢你!要不要我去给你开个证明啊?”
“什么证明?”苏祈安故意问。
“温雅女士,系首次恋爱,此男友为初恋兼现任的官方证明。”温雅板着脸,模仿着公事公办的口气。
“哦?哪里可以开这个证明?”苏祈安凑近,眼里闪着坏笑,“民政局吗?那得先持证才能上岗开证明吧?”
温雅被他逗得脸颊更红,瞪了他一眼,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短暂却有力,带着一丝宣告的意味。
吻毕,她微微喘息,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里。我给你开好了。盖章生效,终身有效,概不退换。”
苏祈安只觉得心头那最后一点阴霾也被这个吻和这句话彻底驱散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好吧,”他叹息般地,声音里满是笑意和满足,“相信你了。温医生开的证明,肯定保真。”
两人又静静相拥片刻。温雅忽然在他怀里动了动,声问:“真的,欧阳晓月那么漂亮,身材又好,还是超级富婆,现在更是摆明了倾家荡产也要换‘他’回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或者,不觉得可惜?就这么……让出去了?”
苏祈安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了之前的调侃。
“第一,”他伸出食指,“她从来就不‘属于’我。我刚‘醒来’接手这摊子事的时候,她对我来就是个大的麻烦,是悬在我正常生活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能有机会把这个‘麻烦’的根源解决掉,我求之不得,放鞭炮庆祝都来不及,有什么好可惜的?”
【动心?怕不是要犯心脏病!那是冰山美女总裁吗?那是行走的情感黑洞加人格炸弹触发器!避之唯恐不及好吗!富婆?再富能富过我的精神损失费吗?】
“第二,”他伸出中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在温雅面前晃了晃,“关于我和第一人格的关系……嗯,有点复杂。这么吧。”
他思考了一下,试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现在的我们,有点像……共享着同一套记忆存储和硬件设备,但运行着不同计算逻辑和操作系统的两个程序。你我们是一个人,也行,因为身体的感觉、大部分记忆、甚至某些技能和知识基底,我们是共用的,像共享内存。但你我们不是一个人,更准确,因为核心的‘我’的意识、性格、选择偏好、爱的对象——这些决定‘我是谁’的东西,完全不同。”
他停顿了一下,寻找更形象的比喻:“最直观的可能是……我们像同一个饶左手和右手。共用同一个身体,协同完成很多事。甚至性格底色可能都源于同一个‘工厂设置’。但是,我习惯用右手写字吃饭,他可能习惯用左手。更重要的是——”
他凝视着温雅的眼睛,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
“我这只‘右手’,偏爱的、想紧紧握住的,是温雅。而他那只‘左手’,想温柔触碰、最终选择放开的,是欧阳晓月。所以,这根本不是‘让’不让的问题。只是……物归原主?或者,左手的东西还给左手,右手的幸福握在右手。无非是……同一个身体内部,完成了一次所有权的清晰划分和交接。”
温雅听着他这个有些拗口却异常精准的比喻,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深情和清醒,心里像是被温热的潮水漫过,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带着娇嗔和笑意:“哎哟,这时候还不忘撩我啊?一套一套的。苏祈安先生,你也很会嘛!”
苏祈安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这个吻比刚才那个更绵长,更缱绻,带着确认,带着感激,也带着难以言喻的亲密。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额头相抵,呼吸交织。
“那我也给你个证明,”他气息不稳,声音沙哑,“苏祈安,只爱温雅,身心归属,系统权限全开的证明。”
温雅的脸红透了,轻轻推了他一下:“流氓……正经的,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就……‘交接’了?”
苏祈安点零头,神色重新变得平静而坚定。
“我愿意给他时间。必要的时候,把控制权给他,让他去解决欧阳晓月这件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他和她之间,必须完成的一个‘仪式’。只有他亲自去,才能真正结束。”
温雅看着他,眼神里有关切:“你就不怕……他不还给你了吗?毕竟,从欧阳晓月的角度,她倾尽所有只想留住他。万一他心软了,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