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旨意如寒刃劈下,击碎了温衡对京都的最后一丝期许。皇帝的谕令掷地有声:“温衡虽洗清通邪之冤,但魔巢一役治军失责在先,镇魔司分权后需避朝堂纷扰,着即贬为偏将,调任北境云漠关戍守,无诏不得回京。”
旨意宣读的瞬间,温衡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云漠关,那是京都以北三千里的苦寒之地,常年风沙漫,冬夏极寒,更与魔族盘踞的黑风岭接壤,战事频发、民不聊生,实为朝堂贬谪罪臣的绝地。帝王的平衡术终究落了锤——清算李嵩以安人心,贬谪他以削兵权,既堵了文官集团的非议,又断了他拥兵自重的可能,一举两得。
“臣……领旨。”温衡俯身叩首,额头触地的瞬间,尝到了尘土的苦涩。他没有辩解,也无从辩解,皇权之下,个饶冤屈与功勋皆可被权衡。那些洗刷冤屈的证据、朝堂对峙的锋芒,最终都抵不过帝王对兵权的忌惮。
三日后,温衡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骑着一匹瘦马,孤身踏上前往云漠关的路途。没有送别的旧部,没有亲友的叮咛,唯有一名锦衣卫随邪护送”,实则监视。京都的繁华渐行渐远,身后的宫墙楼阁缩成模糊的影子,如同他被剥夺的权势与荣耀,终究成了过往。
路途漫漫,越往北行,景象愈发萧瑟。昔日水草丰美的平原渐渐被戈壁荒漠取代,狂风卷着沙砾,打得人睁不开眼;沿途的村落残破不堪,百姓面黄肌瘦,听闻他是被贬的将领,眼中只剩麻木的疏离。这便是远离京都核心的滋味,权力的光环褪去,只余下世态炎凉与前路茫茫。
抵达云漠关时,恰逢一场暴雪。关外的城楼在风雪中摇摇欲坠,城墙上的士兵穿着单薄的铠甲,冻得瑟瑟发抖,见到新上任的贬谪将领,脸上并无半分敬畏。守关校尉例行公事地交接,语气敷衍:“温将军,关城之内只有一处废弃营房,粮草按边军标准发放,至于军械……能凑合用的都在城楼上了。”
温衡走进那间漏风的营房,屋顶结着冰棱,墙角堆着枯草,唯一的陈设是一张破旧的木桌与硬板床。他解下背上的行囊,取出祖父留下的佩刀,刀鞘上的划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那是温家世代戍边的印记,如今,轮到他续写这份“放逐”的宿命。
夜幕降临,风雪愈发猛烈,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温衡独坐桌前,点燃一支残烛,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他想起封常清被贬西域却仍屯田戍边、屡立战功的旧事,心中的郁结渐渐消散。京都的党争、帝王的猜忌、李嵩的余孽、雷昆的阴谋,此刻都被这三千里风沙隔绝在外。
“贬谪又如何?苦寒又如何?”温衡握紧佩刀,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此处虽远离京都,却是抗魔的前线,只要能杀魔立功,只要能查清真相,总有一日能重回京都,告慰忠魂!”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关外的风雪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头脑愈发清醒。云漠关虽苦,却也是远离朝堂纷扰、专注实事的净土;这里的士兵虽疲弱,却皆是历经战火的忠勇之士。
温衡铺开简陋的关防图,指尖划过黑风岭的位置——那里正是玄尘残余势力盘踞之地,或许,这里藏着雷昆与玄尘勾结的最终线索。他心中已有了盘算:整肃军纪、修缮城防、训练士兵、探查敌情,以云漠关为起点,积蓄力量,等待逆风翻盘的时机。
风雪夜中,那间破旧的营房里,烛火始终未灭。温衡的身影在烛光下愈发挺拔,被贬的绝境,终究成了他蛰伏的起点。边关的风沙,即将见证一场属于失意将领的逆袭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