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奇几乎是摔羚话会议的内线听筒,那张平日里惯于伪装和气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胸膛因愤怒和羞辱而剧烈起伏。他一把扯开勒得他喘不过气的领带,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奢华却压抑的书房里来回暴走,名贵的地毯几乎要被他的脚步磨出火星。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傅豪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他显然也刚刚结束了那场令他无地自容的电话会议。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埋怨,“那份报告你怎么能做成那样?!漏洞百出!连傅融那个病秧子都能一眼看穿!你让我以后在那些高管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他感觉自己父亲多年的经营和威望,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被傅融轻描淡写地撕得粉碎,连带着他也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你闭嘴!”傅宇奇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地瞪着儿子,所有的怒火和憋屈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你以为我想吗?!谁知道他刚醒过来脑子就这么清楚?!那些数据……那些细节……他怎么可能抓得那么准?!一定是有人给他透了风!是张丽涵那个贱人!肯定是她!”
他将失败归咎于外部,却不愿承认是自己报告中的粉饰太过拙劣,更不愿承认傅融那惊饶洞察力。
“现在这些有什么用?!”傅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充满了焦虑和不耐,“他现在要冻结项目拨款!还要上董事会审计!我们那些账……那些和黑水基金那边的资金往来,万一被挖出来……”
“够了!”傅宇奇厉声打断他,额角青筋暴跳,“慌什么?!还没塌下来!”
就在这时,陈芷妍也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她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精致从容,只剩下惊慌失措。电话会议里的风波她已经知晓,更让她恐惧的是后续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宇奇!我听……听融要启动审计?!”她声音发颤,一把抓住傅宇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那些钱……那些通过基金会转出去的钱,还迎…还有之前安排的那些事,会不会……会不会被查出来?!我们会不会坐牢啊?!”
她越想越怕,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与傅宇奇和傅豪不同,她对权力固然渴望,但更惧怕的是失去现有的优渥生活和人身自由。
“坐牢?!”傅豪听到这两个字,脸色更加惨白,猛地看向父亲,“爸!你不是万无一失吗?!现在怎么办?!”
“都给我冷静点!”傅宇奇一把甩开陈芷妍的手,对着妻儿低吼,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他何尝不害怕?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资金路径那么复杂,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什么!审计?哪有那么容易!傅宇成那边也未必敢把事情做绝!”他试图给自己,也给家人打气,但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自我安慰。
“查不到?今傅融随便一看就找出那么多问题!你还指望能瞒多久?!”傅豪根本不买账,语气充满了质疑和恐慌,“当初就不该那么急!现在好了,打草惊蛇,把我们自己逼到绝路了!”
“你这是在怪我?!”傅宇奇彻底被激怒了,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没用,在城东项目上没能彻底扳倒傅宇成,我们至于走到今这一步吗?!至于要引入黑水基金吗?!”
“这能怪我吗?!是你自己决策失误!”
“够了!你们别吵了!”陈芷妍带着哭腔喊道,恐惧让她几乎崩溃,“现在吵架有什么用?!快想想办法啊!”
书房内,争吵声、埋怨声、恐惧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往日里共同谋划、一致对外的“坚固联盟”,在巨大的压力和即将到来的危机面前,第一次出现了清晰而深刻的裂痕。
猜忌、推诿、恐慌,如同毒蔓,在他们之间悄然滋生、蔓延。
傅宇奇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妻子和充满怨气的儿子,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立感涌上心头。他知道,外部的敌人尚未击垮,内部的堡垒,却已先从内部开始了崩塌。这条夺权的险路上,他们不仅可能要面对失败,更可能……面临众叛亲离,甚至牢狱之灾。
窗外夜色浓重,而这间豪宅深处的争吵,预示着一个曾经紧密的联盟,正走向分崩离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