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德府的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尚未完全苏醒的城池。玄觉与央金早早起身,结算了房钱,牵过马匹,便向着北城门行去。两人皆已易容改扮,玄觉戴着斗笠,压低帽檐,央金也将藏刀用布帛包裹,背在身后,如同寻常赶路的兄妹。
然而,甫一出客栈,玄觉那经过灵台淬炼、远超常饶灵觉便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街道两旁看似寻常的摊位后,屋檐的阴影中,甚至远处阁楼的窗口,都隐藏着一道道冰冷而专注的视线。
“他们来了。”玄觉低声对央金道,语气平静无波,“人数不少,前后皆有,以弓弩手为主,夹杂着几个气息阴冷的好手。”
央金眼神一厉,手已悄然按上了背后的刀柄:“冲出去?”
“不急。”玄觉微微摇头,“他们布下此局,必有后手。且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
两人不动声色,依旧按照原定路线,不紧不慢地向着城门方向走去。越是靠近城门,那股肃杀之气越是浓重,街道上的行人也不知不觉间稀疏了许多,显然已被提前清场。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城门洞时,异变骤生!
前方城门口,数辆运载着干草的牛车不知为何突然失控,轰然相撞,堵塞了本就不算宽阔的通道!与此同时,后方传来密集而轻微的机括声响!
嗖!嗖!嗖!
数十支淬毒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从两侧屋顶和后方巷口激射而出,覆盖了两人周身所有闪避的空间!箭簇幽蓝,破空无声,显然都是特制的杀人利器!
“心弩箭!”央金厉喝一声,藏刀瞬间出鞘,舞成一团泼水不进的光幕,将射向两饶弩箭尽数劈飞格挡!刀风凌厉,将地上的青石板都划出深深的痕迹。
然而,这波弩箭只是佯攻!
就在央金全力应对弩箭的刹那,数道极其淡薄、几乎无色无味的烟雾,从那些撞毁的牛车干草中,以及两侧店铺悄然开启的门缝里弥漫而出,迅速融入清晨的薄雾之中!
“迷神散!闭气!”玄觉嗅觉敏锐,立刻察觉不对,出声提醒的同时,已屏住呼吸。但央金因全力运功挥刀,气息流转稍急,仍是吸入了一丝!
那迷神散药性极其霸道,央金只觉得头脑微微一晕,手上动作不由得慢了半分!就在这瞬息之间的破绽,侧方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骤然暴起,手中一柄细剑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直刺央金因挥刀而露出的肋下空门!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这一剑,绝非寻常军士或东厂番子所能使出,乃是顶尖杀手的致命一击!
“央金!”玄觉目光一凝,他距离稍远,救援已是不及!
眼看那细剑就要刺入央金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玄觉心念电转!他不再试图以肉身或真气去格挡,而是将灵觉瞬间提升至极致,“无相真如”之心映照四方!
在他的“感知”中,那刺客的动作、细剑的轨迹、乃至其体内真气运转的节点,都变得清晰无比!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弥漫的“迷神散”,其药性构成、扩散规律,亦了然于胸!
《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过去,他执着于“空明”,执着于“映照”。
此刻,生死一线,他彻底放下了所有执着,心念纯粹只为“应对”!
无住,故能生万法心!
他并指如剑,并未指向那刺客,而是隔空对着央金身前那一片区域,轻轻一划!
没有惊动地的气势,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只有一种奇妙的、仿佛规则层面的“干涉”悄然发生。
那刺客志在必得的一剑,在距离央金肋下尚有寸许之地时,剑尖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墙壁,骤然停滞!不,不仅仅是停滞,他感觉自身的力量、速度,乃至思维,都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迟滞、扭曲!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时空泥沼!
而央金吸入的那一丝“迷神散”,也在玄觉这一划之下,被一股凭空生出的、温和却带着净化之意的微风吹散、中和,未能继续侵蚀她的心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顶尖刺客眼中首次露出了骇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是什么手段?!绝非武功!更非道法!
便是这瞬间的停滞,给了央金喘息之机!她虽不明所以,但战斗本能让她立刻抓住机会,藏刀回旋,如同新月乍现,带着被偷袭的怒火与后怕,狠狠斩向那刺客持剑的手臂!
噗嗤!
血光迸现!那刺客反应亦是极快,危急关头强行侧身,虽避开了断臂之厄,但持剑的右臂仍被央金凌厉的刀气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惨叫着暴退!
“一个都别想走!”
央金杀意已起,岂容他逃脱!娇叱一声,身形如影随形,藏刀化作道道索命寒光,紧追不舍!
而玄觉,在施展出那玄妙一击后,脸色微微白了一分。并非真气耗损,而是这种直接干涉局部规则的手段,对心神的要求极高,以他如今尚未完全恢复的状态,亦是负担不。
但他动作未停。目光扫过两侧屋顶那些再次举起弓弩的射手,心念再动。
他抬起手,对着左侧屋顶,虚虚一按。
那些射手只觉得周身空气骤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有无形山岳压下!不仅动作变得迟缓僵硬,连扣动弩机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一个个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又看向右侧屋顶,并指一弹。
一股无形的震荡之力掠过,那些射手手中的弩箭竟齐齐从中断裂!机括损坏,再也无法发射!
举手投足间,化解弩箭偷袭,迟滞顶尖杀手,定住左侧伏兵,毁去右侧弓弩!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展现出近乎神魔般的手段!
直到此时,那一直隐藏在暗处指挥的曹公公,才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剩余几名东厂好手,从街角转出。他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尤其是看着那个戴着斗笠、气息平静如深潭的青衣男子,脸上再无之前的阴鸷与从容,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一丝恐惧!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曹公公尖细的嗓音带着颤抖。
玄觉缓缓摘下斗笠,露出那张年轻却沉静的面容,目光平静地看向曹公公:“贫僧玄觉,欲往京都,拜访故人。诸位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是何用意?”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敌人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
曹公公看着他眉心那若隐若现、被草药遮掩后更添几分神秘的痕迹,感受着那股深不可测、仿佛能包容万物又蕴含大恐怖的气息,心脏狂跳。他知道,这次踢到铁板了!此人绝非他们所能力敌!
“撤……撤退!”曹公公当机立断,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头命令,保命要紧!
剩余东厂番子如蒙大赦,搀扶起受赡同伴,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向着城外退去,连那些被定在屋顶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央金还想追击,却被玄觉拦住。
“穷寇莫追。簇不宜久留。”玄觉看着曹公公等人逃离的方向,目光深邃。他之所以没有下杀手,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故意放他们回去报信。他要让幕后之人知道,他来了。有些局,既然避不开,那便主动踏入,看看究竟是谁,在执掌这京华的棋局!
城门口的混乱很快引来了府衙的官差,但玄觉与央金早已趁乱离开了漳德府,再次消失于北行的官道之上。
经此一战,玄觉对自身力量的运用有了新的体悟。“无住生心”,并非被动映照,而是可以主动干涉现实,生出应对万法的“妙用”。只是这力量关乎规则,消耗的乃是心神与对“道”的理解,仍需谨慎摸索。
而央金,在经历了方才那生死一线的惊险后,对玄觉那神鬼莫测的手段更是充满了好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她看着身边这个愈发显得神秘而强大的男子,心中那份情愫,在历经生死与守护后,变得愈发坚定。
无住生心,破妄诛邪。
漳德府试牛刀,京华路上,更大的风浪,已在前方等候。玄觉之名,必将随着这场未竟的围杀,迅速传入某些大人物的耳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