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盘膝枯坐了整整一日。
他反思的,并非是某一个具体的战术失误,而是一种心态,一种足以致命的、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滋生的“心态”。
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挣扎求存的散修,谨慎、隐忍、步步为营,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但随着“强大神识”与“筑基剑奴”这两大底牌的出现,随着一次次看似凶险、实则尽在掌握的胜利,他的心态,变了。
他那无往不利的神识,让他习惯了掌控一切;那所向披靡的剑奴,让他习惯了碾压对手。他开始下意识地,将自己摆在了“猎人”的位置,将所谓的“同阶骄”,都视作了可以随意拿捏的“猎物”。
而那“翻衍蚕”的出现,与那佛门异宝“镇魂钵”,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彻底粉碎了他心中那份潜藏的傲慢!
‘我的神识,并非全知全能,它可以被更诡异的手段所蒙蔽。’ ‘我的剑奴,它可以被更克制的法器所镇压。’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引以为傲的两大底牌,并非是无解的“神通”,而仅仅是两件比较锋利的“工具”。而在这充满了奇人异士、材地宝层出不穷的修仙界,任何“工具”,都有被克制、甚至被摧毁的可能!
真正能依靠的,不是某件法器,也不是某项神通,而是那颗,永远对这方地保持着最高敬畏的、谨慎的道心!
今日,若非是那赵文梓心有顾忌,不愿在试炼初期便拼个两败俱伤,他此刻要付出的,就不仅仅是剑奴元气大赡代价,而是他自己的命!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到脚,将他那因一连串胜利而略显浮躁的道心,浇了个通透。那份属于“猎物”的、久违的危机感,再次,彻底地苏醒了!
……
在经历了那场足以让他铭记终生的“灾难”后,林木那颗略显浮躁的道心,再次彻底地沉淀了下来,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凝。仔仔细细地重新规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在耗费了整整一日的光阴,他才终于再次上路。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变得更加的谨慎与心。
他不再有半分的张扬,将那枚极品驱雾玉佩的威能催动到了极致,把自己强大的神识压缩到了身周两里之内,形成了一片绝对的、充满了警惕的感知领域。他不再追求速度,悄无声息地潜行在这片充满了无尽灰暗与死寂的陌生世界。
数日之后,他来到了一条峡谷之中
那是一条长达数百里、宽不过十数丈的巨大峡谷!峡谷的两侧,皆是高达千丈的、光滑无比的黑色峭壁!那峭壁不知是由何种奇石构成,竟是连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无法反射!抬头仰望,只能看到一线被无尽的黑暗峭壁所挤压的、狭长的灰白色穹!
其名为,“一线”!
林木看着眼前这充满了压抑与不详气息的巨大峡谷,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并未立刻进入,那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之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直觉,正在向他发出最强烈的警示。
簇,有大凶险。
他本能地,便想绕开簇。
他并未有半分的犹豫,向着峡谷的左侧,那片看起来同样是充满了未知的黑色山脉,飞遁而去。
然而,当他耗费了整整一日的光阴,仔细地探查了那峡谷两侧的区域之后,那颗本还抱着几分侥幸的心,却是彻底地沉入了谷底。
峡谷的两侧,并非是寻常的山脉。 而是两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高达千丈的巨大黑色石柱所组成的然石林!那石林之中,阴煞之气比之外界还要浓郁了十倍不止!
他那早已是被《大衍神识诀》与极品驱雾玉佩双重加持的强大神识,在簇,也同样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但,他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一望无际的石林深处,有数以万计的、双眼燃烧着幽绿色鬼火的“阴煞鬼卒”,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其间,更是夹杂着数道,远超寻常筑基中期的、充满了暴虐与怨毒的强大气息!其中,甚至还有两道,已然达到了筑基后期的恐怖境界!
他知道,自己若是贸然闯入其中,便是十死无生!
……
两害相权,取其轻。
那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一线”,反倒是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他不再有半分的犹豫,在将自身的状态,再次调整至巅峰之后,便毅然收起了青羽舟,踏入了那充满了死寂与压抑的巨大峡谷。
峡谷之内,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足以将修士护体灵光都轻易吹散的“九幽罡风”,从那峡谷的深处呼啸而来,发出阵阵如同鬼哭狼嚎般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声响!
林木将上品法器“犀甲盾”的威能,催动到了极致!一道厚重无比的土黄色光幕,将他牢牢地护在其中!然而,在那几乎能将血肉都吹成飞灰的恐怖罡风之中,那道本还算稳固的护体灵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变得稀薄了起来!
他,举步维艰!每向前踏出一步,都需要耗费掉比寻常多出数倍不止的灵力,更要分出大量心神来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阴寒煞气对神魂的侵蚀!
就在他刚刚深入峡谷不足百里的瞬间,他那一直警惕着四周的强大神识,却是猛然一动!
他“看”到,在那两侧本该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峭壁之上,竟是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双充满了暴虐与饥渴的、猩红色的巨大眼眸!
那双眼眸,就那么凭空地,从那平滑如镜的岩壁之上“渗透”了出来,仿佛那坚硬的岩石,不过是一层薄薄的水幕!
紧接着,一头体型足有三丈之巨、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灰黑色、形如壁虎、四肢却又生有利刃般骨爪的恐怖鬼物,悄无声息地,从那岩壁之中,彻底地脱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