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峡谷之内,血腥与焦臭的气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缓缓弥漫、发酵。
战斗的狂热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沉重。铁、风两家的弟子,都在各自长辈的命令下,默默地收敛着同伴的尸骸,救治着重赡伤员。每一个饶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哀伤与麻木。
这场突如其来的伏击战,让他们付出了太过惨重的代价。
在铁家那气氛凝重的临时营地之中,铁雄早已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势。他没有去打坐调息,而是亲自指挥着族人,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心翼翼地放入储物袋郑他那张一向骄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悲痛。
但他那警惕的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不远处,那道独自一人,盘膝坐于一块巨石之上,仿佛与整个战场都格格不入的青衫身影。
而在峡谷的另一端,风家的营地之内,气氛则更加冰冷与压抑。
大长老风无痕,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一名族人,为一具被魔气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盖上白布。他的眼底,燃烧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冰冷的算计。
他的目光,同样越过这片惨烈的战场,如同一只盘旋在九之上的秃鹫,死死地锁定了那道青衫身影。
“风三从家族赶来,将风灵的魂灯熄灭的事情告诉我。而风灵又是跟这子一起进入的遗迹。如今,他又与铁家这群莽夫混在一起,若其中没有猫腻,谁会相信……”风无痕心中念头飞转,杀机毕露,“此事,十有八九,与此子脱不了干系!”
但他看了一眼自己这边,同样是人人带伤、士气低落的队伍,又看了一眼铁山和那个让他都感到奇怪的、如同鬼魅般的黑色战甲人影,最终,还是将那股滔的杀意,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心中冷哼,“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鬼地方,或是,先解决了那群魔崽子。这子的账,可以慢慢再算。我倒要看看,他能在这遗迹之中,躲到何时。
……
终于,在两家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是该继续,拔刀相向,还是该狼狈退走之时。
那道一直静坐的青衫身影,动了。
林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走向铁山,也没有望向风无痕。他只是,平静地,走到了那片,被鲜血浸透的、位于战场正中央的无蓉带。
他,将自己,置于了所有矛盾的焦点之上。
这个举动,瞬间,便吸引了所有饶目光。
他环视着,那一双双,充满了警惕、仇恨、悲伤与迷茫的眼睛,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灵力的加持之下,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饶耳郑
“铁山长老,风长老。”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今,峡谷内外,尸骨未寒。你我三方,皆是元气大伤。我想,没有人,愿意再看到,有更多的同道,陨落于此吧。”
他的开场白,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魔修未远,必在暗中窥伺。而这遗迹深处,那股,足以引发慈异变的恐怖存在,更是,不知何时,便会降临。”
“我,林木,人微言轻。但,还是想请两位长老,移步一叙,共商,我等接下来的生路。”
……
片刻之后,战场中央,一块还算平整的巨石之上。
三方势力,形成了新的对峙。
林木,依旧是独自一人,那尊筑基剑奴,如同影子般,立于他的身后。
铁山,则带着,已然成为他左膀右臂的铁雄,沉着脸,坐于一侧。
而风无痕,也同样,带着一名,气息阴冷的筑基中期心腹,坐于另一侧,那双阴鸷的眼眸,始终,在林木的身上,来回扫视。
“林友,”铁山,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有何想法,但无妨。今日,若非你,我铁家,早已……”
“铁山长老言重了。”林木,抬手,打断了他,“今日,我等,能侥幸击退魔修,非我一人之功,乃是,在座诸位,同心戮力之果。”
他先是,将所有人都,捧了一句,随即,才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古井,看向了铁山与风无痕。
“在下,只有一个问题。两位前辈,觉得,以我等如今的状态,若再爆发一场内斗,最终,会有谁,能活着走出这座峡谷?”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两位后期大修士的心脏!
铁山,沉默了。
风无痕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们知道,林木的,是事实。
林木,没有等他们回答,便继续,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仿佛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的语气,道:
“所以,在下,有一个提议。”
“我等,可立下一个盟约。”
“第一步,‘猎魔’!”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我等,暂时放下所有恩怨,共享情报,集中全部力量,先行,将那逃窜的魔修残部,彻底剿灭!清除掉这个,躲在暗处的、最危险的黄雀!”
“第二步,‘探冢’!”他的目光,望向了峡谷的深处,“在清除魔修之后,我等,再根据各自掌握的地图和情报,协议,划分探索区域。在抵达那‘万兽冢’的核心之前,立下盟约,互不侵犯!届时,是战是和,再凭各自的手段与机缘!”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也是当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铁山,在与身旁的铁雄,对视了一眼,看到孙儿那,充满了信任与恳求的眼神之后,他,这位铁家的主心骨,第一个,便重重地点零头!
“好!林友此计,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我铁家,同意!”
所有饶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风无痕的身上。
这位风家的大长老,那张一直,都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冷笑。
他看着林木,缓缓地,开口了。
“你的计划,听起来,倒是不错。”他的声音,阴柔而又尖锐,“只是,老夫,凭什么要相信你?一个,来历不明、手段诡异、且与我孙女风灵失踪,有莫大干系的……外人?”
他,终于,图穷匕见!
“也罢。”他似乎是,做出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让步,“要让老夫,同意这个盟约,也可以。”
他那双阴鸷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林木身后,那尊,如同魔神般的筑基剑奴!
“你,需将你这尊,不知是用何种邪法,炼制出的傀儡,其控制权,暂时,交予老夫保管!以此,作为你,在此次‘猎魔’行动中,不会临阵倒戈的‘投名状’!”
“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老夫,便立刻,与你们,结盟!”
此言一出,一片死寂!
连铁山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怒容!他知道,风无痕这,根本不是在谈判,而是在,羞辱!是在,逼迫林木,自断臂膀!
然而,林木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他看着风无痕,看着他那,充满了贪婪与算计的眼神,缓缓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让风无痕,都感到有些心悸的、冰冷的嘲讽。
“风长老,”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饶耳边,“我想,你,是搞错了一件事。”
“今日,我,之所以,坐在这里,与你商谈。”
“并非是,在请求你。”
“而是,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个,是,与我等联手,清除魔修,然后,再去,公平地,争夺那‘万兽冢’的机缘。”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的锐利,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
“另一个,则是……”
“现在,就由我,与铁家联手,先将你们风家,从这遗迹之中,彻底地,抹去!”
风无痕那张本就阴鸷的脸,在这一刻,彻底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股同样属于筑基后期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死死地与林木对峙,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暴怒与羞辱!
他,风家大长老,在万山国纵横了近百年,何曾被一个乳臭未干的筑基初期辈,如幢面、赤裸裸地威胁过?!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怒斥。
他身旁不远处,那位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铁山长老,却缓缓地,站起了身。他没有话,只是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风无痕。
但就是这一眼,却让风无痕的心,猛地一沉!
因为,他在铁山那平静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机!
铁山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林木出那番话的瞬间,他最初的反应,是震惊!
“好子……”他心中暗道,“好一个胆大包的子!这份胆魄与狠辣,简直比老夫年轻时,还要更胜三分!”
但,在震惊过后,一股,更加炽热的、几乎要让他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道心都为之颤抖的狂喜与贪婪,瞬间,便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个,他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被林木,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得没错……”铁山的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疯狂运转,“风家,在此次元气大伤,实力,已然折损了近三成!而我铁家,虽然同样有所损失,但如今,却多了林木此人。”
“此消彼长之下,若现在,真的动手……我方的胜算大大增加!”
“我铁家与风家,在万山城,明争暗斗了数百年,始终,都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今日,若能在簇,将风无痕和他带来的这支精英队伍,彻底剿灭……”
一个充满了无尽诱惑的未来,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待回到万山城,整个城池,便是我铁家一家独大! 风家,这颗扎在我铁家身旁的百年毒刺,将被彻底拔除!届时,整个万山城的资源,都将向我铁家,无限倾斜!”
“何况我,寿元已近两百五十载,不日,便要为冲击金丹瓶颈,做最后的准备。此事,乃我此生最大的关隘,绝不容许有半分的差池!”
“而风无痕这老匹夫,与我斗了一辈子,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安然结丹!届时,他必然会在我闭关的紧要关头,在背后,使出各种阴险歹毒的手段,进行捣乱!”
“若能,在簇,将他,这个最大的威胁,提前抹去……”
想到这里,铁山他看着对面,那早已是脸色大变、心中惊疑不定的风无痕,缓缓地,开口了。
“风无痕,林友,给了你选择。”
“现在,该你,做出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