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三号灵石矿脉那场的意外,虽然在强大的实力碾压之下迅速平息,其后续引发的涟漪,却远未曾止歇。当载着那名被生擒的练气七层荡海国散修以及相关证物的宗门特使返回流云宗主峰之后,一场关乎宗门战略与未来走向的高层议事,便在戒备森严的议事大殿之内,悄然拉开了序幕。
议事大殿,位于流云宗主峰之巅,乃是宗门平日里处理重大事务、商议核心决策的枢纽所在。
搭由万载青冥石垒砌而成,古朴而宏伟,殿内光线略显幽暗,唯有数十根雕刻着繁复云纹的巨大石柱顶端,各自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月白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晕,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一片肃穆。
此刻,大殿正中那张由整块千年暖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圆桌旁,端坐着五道身影。
他们周身气息渊深似海,灵压内敛,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掌控风云、威慑八方的宗师气度,正是流云宗权柄最盛的五位金丹期存在。
居于首位的,是一位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仿佛有星辰流转的中年道人。他身着一袭绣着九朵流云图案的紫色道袍,头戴一顶嵌着美玉的紫金冠,神情平和,不怒自威,正是流云宗当代宗主,道号清玄子,金丹后期顶峰的修为,距离金丹圆满,也仅有一步之遥。
宗主左手侧,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同婴儿般红润光泽的老者,此乃流云宗大长老,道号松鹤真人,金丹后期修为,掌管宗门传功阁与刑罚堂,在宗门内德高望重,地位仅次于太上长老和宗主。
右手侧,则是一位身形略显佝偻、面容枯槁、双眼却时不时闪过一丝精明锐光的老妪,乃是二长老,道号百草仙姑,金丹中期,主管宗门丹堂、药园以及所有灵草灵药的培育与分配,其炼丹术在整个武许国修仙界都享有盛名。
再往下,则是三长老烈阳真人,一个脾气火爆、身材魁梧的红脸老者,金丹中期修为,主管宗门器堂与矿脉开采,性如烈火,崇尚实力。以及五长老玄水道人,一位沉默寡言、身着黑色道袍、面容始终笼罩在一层淡淡水雾之中的中年修士,同样是金丹中期修为,负责宗门阵法禁制、以及对外情报收集等隐秘事务。
至于四长老,则因常年闭关苦修,冲击金丹后期瓶颈,已数十年未曾露面。
此刻,大殿之内气氛略显凝重。清玄子宗主将一枚刚刚由赵长老从丙字三号灵石矿脉以最高等级加急传回的玉简,依次传递给四位长老阅看,声音平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诸位师弟师妹,都看看吧。这是赵师侄从丙字三号矿脉传回的紧急军情。看来,我们这位邻居荡海国,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玉简在四位金丹长老手中一一掠过,每当一位长老阅毕,其脸上的神情便会增添几分凝重与惊疑。
待所有人都看完之后,脾气最为火爆的三长老烈阳真人猛地一拍玉桌,怒声道:
“岂有此理!这所谓的黑水宗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入侵一个修仙国度!还害得荡海国的修士如丧家之犬般逃窜到我武许国境内,甚至胆敢劫掠我流云宗的弟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二长老百草仙姑则细眉微蹙,声音略带沙哑地道:
“据玉简中所述,那三名被擒的荡海国修士,修为最高者也不过练气七层,便敢在我宗矿脉附近劫道,可见其已是穷途末路。只是,那黑水宗究竟是何来历?竟能将荡海湖三宗逼迫到如此境地,甚至连散修都不得不四处逃亡以避抓壮丁之祸,其势力之强横,恐怕不容觑啊。”
“此事,本座也已接到宗门安插在荡海国的内线传回的密报。”清玄子宗主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洪钟般在大殿内回荡,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黑水宗是荡海国北方邻国煞北国的魔道宗门。这黑水宗,在煞北国本就以手段狠辣、功法诡异着称,行事百无禁忌。近百年来,其势力在煞北国内部不断扩张,吞并了数个中型魔道及正道宗门,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此次他们突然大举入侵荡海国,显然是图谋已久他们如同蝗虫过境,短短半年之内,便已席卷链海国半疆域,荡海湖三宗虽然立刻摒弃前嫌,联手抗敌,但在黑水宗那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和悍不畏死的修士大军面前,却是节节败退,死伤惨重,如今只能勉强凭借荡海湖中心几座易守难攻的岛屿,以及一些早已布置多年的护宗大阵苦苦支撑,虽然元婴修士之间有不成文的默契,轻易不会直接介入低辈弟子间的争斗,以免引发灭宗之战。但黑水宗内,至少拥有金丹后期修士超过五位,金丹中期修士更是数十人之多,其金丹期修士的总量,已远在荡海湖三宗联手之上。
“唇亡齿寒啊!”大长老松鹤真人长叹一声,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荡海国与我武许国虽隔着黑风岭和连云山脉作为然屏障,但若荡海国真的被这来历不明的黑水宗彻底吞并,其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我武许国了。届时,我流云宗作为武许国正道魁首,必然首当其冲,想要独善其身,怕是难了。”
“大长老所言极是。”一直沉默不语的五长老玄水道人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幽潭般深沉。
“据我宗安插在荡海国的眼线回报,那黑水宗行事风格,颇有几分上古魔宗的影子,不仅手段残忍,而且似乎对凡人魂魄和修士精血有着特殊的渴求。若让他们在荡海国站稳脚跟,坐拥荡海湖那丰富的修炼资源,其实力必然会再次暴涨。长此以往,对我武许国修仙界,乃至整个周边地域的平衡,都将是巨大的威胁。”
“那依诸位之见,我流云宗当如何应对?”清玄子宗主目光扫过四位长老,沉声问道。
“哼!依老夫之见,自当是先下手为强!”三长老烈阳真人猛地站起身,眼中战意熊熊。
“我流云宗立派数千年,岂容宵之辈在我等卧榻之侧酣睡?荡海湖三宗既然抵挡不住,我等便当效仿上古先贤,组织联军,御敌于国门之外!主动出击,将那黑水宗彻底剿灭在荡海国境内,永绝后患!”
“烈阳师兄此言差矣。”二长老百草仙姑却摇了摇头,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荡海国三宗虽然势弱,但毕竟是其本国之内战,我等师出无名,贸然大规模出兵干预,不仅有违修仙界各扫门前雪的默契,也容易招致其他宗门的猜忌。更何况,那黑水宗底细未明,实力深不可测,我等若倾巢而出,深入他国作战,一旦失利,宗门根本之地恐将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大长老松鹤真人也捋了捋颌下银须,沉吟道:
“百草师妹所虑不无道理。我流云宗虽然实力不弱,但弟子众多,产业遍布武许国各地,每一处都需要人手镇守。若要组织一支足以远征荡海国的精锐大军,至少需要抽调宗门半数以上的力量,这对于宗门自身的防御和日常运转,都将是巨大的负担。而且,荡海国水域辽阔,地形复杂,我宗弟子大多不习水战,一旦陷入持久战,恐怕会得不偿失。”
“那依大长老和二长老之意,难道我等便坐视不理,任由那黑水宗在邻国做大,最终威胁到我宗山门不成?”烈阳真人显然对这种保守的态度有些不满。
“自然不是坐视不理。”清玄子宗主摆了摆手,示意烈阳真人稍安勿躁。他目光深邃,缓缓道:
“唇亡齿寒的道理,本座自然明白。荡海湖三宗与我流云宗虽偶有摩擦,但终究同属正道一脉,面对黑水宗这等邪魔外道,理应同仇敌忾。只是,如何援助,却需从长计议,既要能达到支援三宗、牵制黑水宗的目的,又要能最大限度地保全我宗自身实力,不至引火烧身。”
他顿了顿,似乎早已有所腹稿,继续道:“依本座之见,直接出兵参战,风险太大,时机也尚未成熟。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对荡海湖三宗进行战略物资的援助。如今荡海国战火连,三宗修士死伤惨重,他们最急需的,无非是疗赡丹药、补充灵力的回气丹、以及各种能够提升战力的法器和符箓。而这些,恰恰是我流云宗的优势所在。”
“宗主的意思是……以商助战?”五长老玄水道人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宗主的意图。
“正是!”清玄子宗主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测的笑容。
“我流云宗掌控着武许国境内数条重要的灵石矿脉和灵药产地,丹堂和器堂的炼制水平,在周边诸国之中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优势,向荡海湖三宗大规模贩售他们急需的各类丹药、法器和符箓。价格嘛……自然要比平时略高一些,毕竟是雪中送炭,他们也无从选择。”
“如此一来,既能解三宗燃眉之急,助他们抵挡黑水宗的攻势,消耗那黑水宗的实力,为我流云宗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战略缓冲,又能为我宗换取大量的灵石,或者荡海国特有的一些珍稀修炼资源,例如他们荡海湖中盛产的玄水碧鲤、以及一些特殊的水属性灵草矿石等等,用以充实宗门府库,壮大自身。此乃一举两得,互利共赢之策。”
“妙啊!”烈阳真人闻言,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抚掌赞道,“宗主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我等无需亲冒矢石,便能坐收渔翁之利!既支援了友邦,又赚取了资源,还能让那黑水宗在我等邻国陷入战争泥潭,无暇他顾!高!实在是高!”
二长老百草仙姑也微微点头:“此法确实稳妥。只是,如何将这些物资安全地灾荡海国,并与三宗完成交易,却也是一个不的难题。毕竟两国之间路途遥远,且边境区域如今恐怕也是盗匪横行,危机四伏。”
“此事本座也已考虑过了。”清玄子宗主胸有成竹地道,“我们可以开辟一条相对隐秘的秘密商道,避开那些战火纷飞的主要区域。至于负责押送物资和进行交易的人选,自然也需精挑细选。不仅需要实力不俗,更需要头脑灵活,精明强干,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他目光扫过几位长老,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可。本座决定,由庶务殿牵头,丹堂、器堂全力配合,尽快筹备第一批援助荡海国的丹药和法器。同时,由五长老你负责,从外门弟子和执事之中,挑选一批可靠的精锐人手,组成数支商队,分批前往。沿途打探情报,确保商道安全,并与荡海湖三宗建立稳定的交易渠道。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宗主放心!弟子定当竭尽所能,办好此事!”五长老玄水道人起身,躬身领命。
议事大殿之内,原本凝重的气氛,因为这个以商助战的决策而变得略微轻松了一些,但同时也多了一丝暗流涌动的紧张与期待。一场围绕着援助荡海国、暗中对抗黑水宗、并借机大发战争财的庞大计划,开始在流云宗高层的推动下,缓缓拉开序幕。
而这场发生在数千里之外的异国战乱,以及流云宗高层因此而做出的决策,也将在不久的将来,以一种林木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再次深刻地影响到他这位刚刚在矿区站稳脚跟、正潜心苦修的年轻副队长的命运。
他那渴望获取更多修炼资源、尽快提升实力的心,很快就将在这场席卷周边数国的巨大风波之中,找到新的方向与机遇,当然,也伴随着更大的凶险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