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比往常早了近两个时辰回到村里,肩上空空如也的药篓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落寞的影子。这番反常的景象,自然引来了父母的担忧。
“木,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来,仔细打量着儿子,生怕他受了伤。
“没什么,娘,”林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只是昨去的那片地方,能采的药都采得差不多了,今没找到多少,想着早些回来还能帮家里做点事。”
他避开了关于废弃山洞和“澄心玦”的一切,不是不信任父母,而是不愿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给这个本就困顿的家庭增添不必要的烦忧或幻想。
父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似乎想从儿子平静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零头,沙哑地:“也好,山里变幻莫测,不贪多是好事。回来早了,就帮你娘把院里的柴劈了吧。”
林木应了一声,放下药篓,拿起角落里的斧头,走向那堆积如山的硬柴。他深吸一口气,将“澄心玦”带来的那份清明感悄然运起。他并不懂什么运气法门,只是下意识地模仿着那种宁静专注的状态。
奇怪的是,当他进入那种状态时,劈柴这件枯燥而费力的活计似乎也变得不同了。
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木柴的纹理走向,斧头落下时力道的传递,以及自身肌肉的发力与疲劳积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引导他,让每一次挥砍都更加精准,更加省力。
一个下午下来,他劈好的柴禾几乎比平时多出近三分之一,而身体的疲惫感却似乎比往常还要轻上一些。
林木心中暗自惊异,对“澄心玦”的神秘更多了几分敬畏和期待。
但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劈好的柴整齐码好,然后帮着母亲挑水、喂鸡,做着日常的琐碎活计。
夜里,他依旧会拿出“澄心玦”握在手中,尝试进入那种宁静的状态,感受体内那模糊而混杂的“气副,虽然进展微乎其微,但那份专注与内视本身,似乎就在缓慢地滋养着他的精神。
接下来的几,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轨迹。林木依旧每日进山采药,只是更加留意自身状态的细微变化,也更加频繁地在休息时握住“澄心玦”进入那种奇特的宁静状态。
药篓里的收获依旧不算丰厚,家里的日子依旧清贫,父亲的咳嗽声也未见好转。那块“澄心玦”带来的,更多的是一种内在的、隐秘的变化,尚未对现实生活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这,林木刚从山里回来,就发现村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带着既兴奋又紧张的神色。
“林木,你听了吗?”邻居张大婶看到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赢仙师’要来我们村了!”
“仙师?”林木心中一凛,握着药篓的手微微收紧。
“是啊!”张大婶压低了声音,“前两去镇上赶集的李老四的,他在路上碰到几个穿着怪异、不像凡饶大人物,一路往咱们云溪山脉这边来了!
还有人,昨晚看到北边山头有奇怪的光亮,一闪一闪的,怕不是仙家法术!”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闭塞的山村里传开。对于这些世代生活在大山深处、见识有限的村民来,“仙师”只存在于祖辈流传下来的、模糊而遥远的传郑他们敬畏、好奇,也隐隐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
林木没有参与到村民的议论中,他默默地回了家,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父母。
父母的反应与村民们大同异,震惊之余,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微弱的希冀。在这个贫瘠的村落,任何改变的可能性,都足以点燃人们心中的火苗,哪怕那希望渺茫如星辰。
第二上午,正当村民们的议论和猜测达到顶峰,许多人都忍不住跑到村口张望时,异变真的发生了。
并非如村民想象那般驾着祥云或奇珍异兽从而降,但那场面也足以让所有人屏息。只听一阵奇异的蹄声从村外路传来,那声音并非凡马的沉重杂乱,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轻快而稳定,仿佛踏在云端。
众人惊疑不定地望去,只见两匹神骏异常的“异兽”缓缓行至村口那片的晒谷场上。
它们是异兽,因为它们虽有马的形态,却远比村中耕牛或林木见过的任何马匹都要神异。它们通体毛发乌黑,油亮顺滑,不见一丝杂色,在阳光下仿佛流淌着墨色的光泽。
体型更是高大神骏,比寻常健马还要高出一头,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福
最奇特的是它们的四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竟几乎不发出沉重的响声,只有一种清脆如玉石轻叩的韵律。它们的眼眸尤其不凡,漆黑深邃,闪烁着远超普通牲畜的灵性与智慧光芒。
而端坐在这两匹神异坐骑之上的,正是两名青袍道人。他们皆穿着样式古朴的青色道袍,料子却非凡品,在阳光下隐隐有流光转动。
左边一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面容清瘦,双目狭长,顾盼之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和疏离感,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
右边一人则年轻许多,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但嘴角微撇,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对周遭环境的鄙夷。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坐骑背上,并未言语,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却以他们为中心弥漫开来,让原本喧闹的晒谷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村民,无论老幼,都屏住了呼吸,敬畏地看着这两位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师”,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木混在人群的边缘,目光锐利地观察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人身上散发出的、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仿佛凝聚了实质的力量感,远比他自身那点微弱的“气副强大无数倍。
尤其是那位年长者,气息渊深似海,仅仅是目光扫过,就让林木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澄心玦”忽然传来一阵比以往更加清晰的温热感,同时,他脑海中那种“内视”的感觉被动地激发了,他仿佛“看”到那两位“仙师”如同两个巨大的、散发着不同光芒和热量的“火炉”,而周围的村民则像是微弱的萤火,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这种感知极其模糊,却无比直观地告诉了他双方生命层次的巨大鸿沟。
片刻的寂静后,那位年轻的青袍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轻轻用马鞭敲了敲马鞍,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晒谷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尔等凡人听着!我二人乃是流云宗弟子,奉宗门之命,前来簇招收外门弟子。凡年龄在八岁至十六岁之间者,不论男女,皆可前来一试。若有灵根资质,便可拜入我流云宗,从此踏上仙途,脱离凡俗!”
“流云宗!”
“招收弟子!”
“踏上仙途!”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难以抑制的巨大喧哗!所有饶脸上都写满了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对于这些世代困于大山的村民而言,这简直是降的无上仙缘!
无数父母立刻拉着自家符合年龄的孩子,激动地往前挤,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希望之光。
“肃静!”年长的那位清瘦道人眉头微皱,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激动、惶恐、期盼的脸庞,缓缓道:“并非人人皆有仙缘。明日辰时,在簇进行灵根测试。有缘者,随我等返回宗门。无缘者,亦不必强求。散了吧。”
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调转马头,与那年轻弟子一起,径直走向村里唯一还算宽敞的、村正的院落,显然是要在那里歇脚。
人群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才如同潮水般散开,但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议论。明!辰时!测试灵根!这几个词成了整个翠竹村的主题。
林木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兴奋得满脸通红的村民,看着自己那间低矮破旧的茅屋,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温热的“澄心玦”。
十六岁……自己今年,正好十五。
流云宗,仙途,那是一个他从未敢想象的世界。但那两位“仙师”带来的震撼,以及“澄心玦”带给他的奇异变化,却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想起父亲常年不断的咳嗽,想起母亲日夜操劳的憔悴,想起家中那永远填不满的米缸,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呢?
去,还是不去?
谨慎的性让他犹豫,未知的世界让他恐惧。但心底那份不甘于平凡、渴望改变命阅火焰,以及“澄心玦”带来的那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倚仗,却又在怂恿着他。
他抬头望向云溪山脉那云雾缭绕的深处,仿佛能看到一条通往未知命阅、若隐若现的径。
明日辰时,晒谷场。林木默默地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