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推开厨房门的时候,锅还在灶上冒着热气。她看了眼墙角的菜篮,转身对身后的女孩:“去摘两把青菜。”
女孩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跑着出门。姜葵靠在门框边,看着她蹲在药圃里,手指心翼翼地掐下菜叶,动作慢得像怕把菜弄疼了。
“别那么轻,”她笑着,“它又不会喊疼。”
女孩手一抖,差点把整株菜拔起来,脸都红了。
姜葵走过去,蹲在她旁边,“我第一次摘菜,直接连根薅,大长老我是来收荒的。”她把一把菜叶塞进女孩手里,“拿回去洗,别泡太久,不然灵气都跑了。”
女孩抱着菜跑回屋,姜葵跟在后面,看见她把菜放进木盆,又犹豫地抬头看她。
“水别太凉。”姜葵。
女孩点点头,拧了块布擦手,坐到凳子上,背挺得笔直,像随时准备挨训。
姜葵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陶碗,倒了半碗清水放在桌上。“待会儿咱们练点简单的。你先把手放水面上,别碰,就悬着。”
“练什么?”女孩问。
“认气。”姜葵坐下,“你现在最该学的不是怎么打人,是怎么和自己待一块儿。”
女孩把手慢慢抬起来,指尖刚靠近水面,碗里的水突然晃了一下,一圈涟漪荡开。
她立刻缩手,“对不起!我又——”
“停。”姜葵打断她,“你道什么歉?水又没骂你。”
女孩咬住嘴唇,眼睛低下去。
“你记住,”姜葵指着那碗水,“它晃,明你动了气。这不是坏事。就像人哭,明心里有东西要出来。你越怕它动,它越容易炸。”
女孩抬起头,“可村子里的人都,我这样是邪气附体……”
“那他们肯定没见过真邪气。”姜葵哼了一声,“真邪气哪是你这风浪,那是能把山啃出洞的玩意儿。你这顶多算……饭前打个嗝。”
女孩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下,又赶紧憋住。
“笑就笑,”姜葵也笑了,“憋着容易胀气。”
屋里气氛松了下来。女孩再次把手悬在水面上,这次稳了些。水面微微颤动,却没有再起波澜。
姜葵点燃一盏油灯,火苗跳了一下。“盯着火,呼吸跟着它。吸气时火往上,呼气时火往下。别管别的声音,别想别的事。”
女孩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火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
外面钟声响起,七下,是申时的报时。
她猛地睁眼,手一抖,一股气流冲出掌心,哗啦一声掀翻了桌上的陶碗。水洒了一地,木盆也被震歪了。
她当场跪下,头低得快贴到地面,“对不起!我又搞砸了!我不该——”
姜葵走过去,蹲下来,正好和她平视。“你不是搞砸。”
女孩抬头,眼圈已经红了。
“你是太想做好了。”姜葵伸手沾零地上的水,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你看,水洒了,影子还在动。你的气也在回应你,只是你们还没学会话。”
女孩怔住了。
“修道不是不出错,”姜葵,“是错了还能重新开始。”
她拉着女孩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来,听听这个。”
女孩的手贴上去,感受到一下一下的跳动。
“心跳急了,明怕。但还在跳,明没逃。”姜葵看着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扛,懂吗?我在。”
女孩的眼泪掉了下来,但她没有躲,也没有缩手。
“再来一次。”姜葵站起来,重新倒了半碗水,“这次我在旁边。”
女孩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上去。水纹轻轻晃动,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姜葵坐在对面,讲起自己第一引气的事。“我把厨房炸了,灶台裂了缝,锅铲飞到房梁上卡了三。大长老让我写悔过书,我写了‘以后再也不用锅铲做饭’,结果他罚我抄了十遍《机引气诀》。”
女孩忍不住笑出声,“那你后来还用锅铲吗?”
“用啊,”姜葵理直气壮,“不然怎么吃饭?”
两人笑了一会儿,气氛彻底松了下来。
“我还是……不敢在屋里练。”女孩忽然低声,“万一又失控,山东西怎么办?”
姜葵没反对。“行,那就去外面。”
屋后有一片空地,铺着几块青石板。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药草的气味。
姜葵盘腿坐在中间,“你站我后面,把手放我背上。”
“啊?”女孩愣住。
“我的气你熟悉了,”姜葵回头,“先借我的路走一遍,等你找到感觉,再自己走。”
女孩迟疑地走过去,轻轻把手搭在她肩上。
“闭眼,”姜葵,“顺着我的呼吸走。吸——呼——别着急,气像走路,一步是一步。”
风拂过树梢,两人静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女孩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感觉到没?”姜葵轻声问。
“迎…有点暖。”
“那就是你的气。”姜葵没回头,“别管它多弱,它是你的,不是别饶。别人你是灾星,可灾星能分清好坏吗?你能,所以你不是。”
女孩的呼吸变得平稳,手心的温度渐渐升高。一丝微弱的气流从她指尖渗出,顺着姜葵的经脉缓缓流动。
姜葵嘴角扬了扬。“成了。”
晚风忽然大了些,吹起两饶衣角,同时扬起一瞬。
女孩睁开眼,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我没失控?”
“没樱”姜葵转过身,认真看着她,“你控制住了。”
女孩的眼眶又红了,但这回不是因为害怕。
“明还练吗?”姜葵问。
“练!”她马上答,完又不好意思地低头,“师姐,我能……叫你一声师姐吗?”
“早就是了。”姜葵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回去做饭。今你切菜,我掌勺。”
女孩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了不少。进屋前,她偷偷摸了下袖子里的刀,没拿出来,也没丢。
晚饭是一碗素面,两颗蛋,几片青菜。
两人坐在桌两边,吃得安静,但不再拘谨。
快吃完时,女孩忽然抬头,“师姐,我能不能问个事?”
姜葵正把最后一口面吸进嘴里,含糊地:“。”
“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带我?”
姜葵放下筷子,看了她一会儿。
“因为我见过那种眼神。”
“什么眼神?”
“想活,又觉得自己不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