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窗外只有零星的车声划过。
顾溟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努力遵循着胡尚锋教导的方法,尝试引导那稀薄的灵智缓慢恢复。
过程依旧晦涩艰难,意识像是不听使唤的舟,在疲惫和杂念的浅滩上搁浅。
突然,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心悸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
紧接着,右眼深处传来那熟悉的、细微却绝不容忽视的灼痛感,像是一根埋藏其中的冰冷针尖被轻轻拨动。
他猛地睁开眼,呼吸微微一滞。不是错觉。
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感,让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窗外,目光穿透玻璃,投向城市远方某片漆黑的夜空。
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城市的霓虹光晕模糊了星月。
但他就是能“感觉”到一种极其稀薄、却带着明显“异物”和“不适”感的能量波动,正从那片区域的某一点极其微弱地弥漫开来。
如同水中滴入的一滴墨汁,正在缓慢晕染。
是…什么?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丝慌乱,尝试着集中起刚刚恢复少许的精神力,心翼翼地、极其微弱地触动【渊瞳】。
没有昨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和庞大的信息洪流,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更的石子。
视野轻微地波动、扭曲了一下,色彩短暂地变得异常饱和继而褪色。
就在这短暂的、不稳定的视野中,他看到了。
在城市远方那片漆黑的夜幕背景上,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扭曲的“黑色裂缝”凭空浮现。
它并不像是物理意义上的裂痕,更像是一道空间的“伤疤”,边缘不断细微地蠕动、弥合又绽开。
从那道细微的裂隙中,正极其缓慢地“渗”出淡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灰暗“气息”,那气息散发着令人本能感到厌恶和不适的波动,与他感知到的如出一辙。
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便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剧烈闪烁了一下,骤然消失。
视野恢复正常,右眼的灼痛感稍微明显了一些,脑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就这么一下,灵智已然消耗了一截。
帷幕裂缝?渗出的碎屑?
顾溟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抓起手机,找到了那个加密的联系方式,快速将自己感知到的情况和模糊的方位发了过去。
几秒后,胡尚锋的通讯请求直接接了进来,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失去了往常那点懒散,带着一种工作状态下的严肃:“具体方位?波动强度如何?持续了多久?”
顾溟尽力描述着那大致的方向和极其微弱的感觉。
“嗯…”胡尚锋沉吟了一下,“应该是帷幕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裂隙,刚出现,或者是从更深处渗透上来的压力导致的短暂显现。这种程度,通常只会吸引或者滋生出最弱的‘埃’级灾魇,甚至只是形成一点让人不舒服的‘黯蚀场’,很多时候它们自己晃荡一会儿就消散了,或者被…”
他顿了顿,改口道:“…或者很快会被‘处理掉’。不用太紧张,这种裂缝很常见。”
常见?顾溟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
城市另一处,胡尚锋快速挂断和顾溟的通话,手指在另一个造型奇特的通讯器上飞快操作,接入了一个加密频道,言简意赅地发送了一条信息:
“c7区,东经……,北纬……,监测到微弱裂隙波动,能量特征符合‘埃’级滋生初期,裂隙尺度极,预计存在时间短暂。”
几乎就在信息发出的瞬间,下面跳出一条简洁的回复:
“收到。坐标确认。距离3公里,预计5分钟内到位处理。”
胡尚锋看了一眼回复,关闭了通讯器,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似乎能穿透重重楼宇,看到那个正在发生的、微不足道却又从未停止过的侵蚀过程。
…………
顾溟无法安心。他再次尝试集中精神,心翼翼地去感知那个方向。
然而,这一次,那片夜空沉寂无比。之前那微弱却清晰的不适感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无论他如何努力,甚至试图再次微弱地激发渊瞳,视野里也只有正常城市的夜景。
它消失了。被“处理”掉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在他看不见的城市角落,在他日常生活的同时,原来时刻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件。那些细微的裂缝,那些不可见的怪物,以及像胡尚锋这样,在暗中活动、负责“处理”它们的人。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本地的新闻App和社交媒体,快速浏览着。
屏幕上一片歌舞升平。
明星八卦,促销信息,社会趣闻。没有任何关于异常事件、不明现象或者突发事故的报道。
只有在一个流量稀少的本地生活论坛角落,他看到一条刚刚发布没多久、很快就沉下去的帖子:
标题:【求助】明灵公园附近晚上有没有人听到怪声?我家狗躁动不安一直叫!
帖子内容很短,楼主自家狗平时很乖,但就刚才那段时间,突然对着窗外某个方向低吼呲牙,显得极其焦躁,怎么安抚都没用,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又突然好了。
下面只有两三个零星的回复: “是不是发情了?” “附近野猫打架吧?” “没注意,可能谁家装修?”
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知道真相。
顾溟放下手机,缓缓走回窗边,无声地凝视着远方那片此刻看似平静无比的夜空。城市灯火璀璨,勾勒出繁华的轮廓,车流如织,一切如常。
但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他已知晓那潜藏的、无孔不入的恐怖。
一种强烈的、想要看清更多、知道更多的冲动,如同毒蛇般在他心底抬起头,吐着信子。
但同时,对【渊瞳】那可怕消耗和反噬的恐惧,以及胡尚锋关于“蚀化”的警告,又像冰冷的镣铐,束缚着他的脚步。
两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地交织、撕扯,让他站在窗前,久久无法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