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拜之后，队伍重新启程。
那扇紧闭的院门外，才出现两道身影。
“不是去看看你的朋友吗？”苏云卿看向队伍远去的方向，随口一问。
她的躯体已经开始崩解。
脸庞，身体，四肢在以不可逆的方式消融。
“不去。”白仄声音闷闷的。
下一秒，他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绕到前方，熟练地跪在苏云卿面前，仰头看着那张空洞的脸：“您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哪怕他们死在副本里？”苏云卿又问。
白仄的身形没有半分动摇，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朋友？
他没有朋友。
昨夜去提醒李肥肥三人，并非出自善意。
棺材下葬，副本就会关闭。
他只是……不想让这场葬礼结束得那么快。
所以他出手了。
希望对方可以拖延一些时间，哪怕只有一分一秒。
“祭品的心思可真重。”苏云卿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虚幻：“你在怕什么？”
白仄没有回答。
他只是固执地仰着头，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正在消散的轮廓。
“我只是……”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怕副本结束，就再也见不到您。”
“怕回到以前的日子，只能在无饶角落，偷偷仰望您……”
“更怕您……忘记我。”
他向前膝行，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渴望。
“所以，可不可以……”白仄的声音都在颤抖：“可不可以，求您，现在就带我走。”
……
“好。”
……
【3S级副本“祠堂纸祭”已关闭。】
【开始结算……】
【存活人数：3人。】
【恭喜幸存者：秦九、王浩、李肥肥，成功通关。】
【评价：b。奖励将在回归后发放。】
水泥的灰，墙壁的灰，空的灰。
世界依旧是那个被抽掉了所有颜色的世界。
人们低着头走路，谨慎地避开所有能映出空的水洼与玻璃。
只是最近，他们垂下的视线里，总会看到两片交错的阴影。
没人敢去深究。
低头，仍是铁律。
诡异大厅。
交易夹杂着幸存者打探消息的声音，构成了独属于这里的嘈杂。
“听了吗？那个白仄，折在‘祠堂纸祭’了。”
“啧，我就吧，再厉害的独行侠，碰上3S本也得跪。运气这东西，总有用完的一。”
“可不是嘛，听跟他一起进去的李肥肥都活着出来了，他倒没出来。看来本事也就那样，之前都是吹的。”
“嘘……点声，那胖子在那边呢。”
几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大厅的角落。
李肥肥正蹲在一个摊位前，讨价还价。
摊主是个只有上半身的骸骨，它空洞的眼眶闪着幽幽的蓝火，盯着李肥肥，似乎在思考这笔交易是否要继续下去。
“哟，这不是肥肥吗？”一个路过的男人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促狭：“听你们通关了3S副本？还和白仄一起？怎么你这个废物出来了，白仄死里面了？该不会是你克死的吧？”
李肥肥脸上的市侩笑容一僵。
他猛地站起来，胸膛起伏，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那个男人：“你他妈放什么屁！”
“老子能活下来，是仄哥给的命！但仄哥他……他不是死了！”
“不是死了是什么？难不成还留在副本里当上门女婿啊？”男人嗤笑一声，周围也响起几声哄笑。
“你！”李肥肥气得浑身发抖，捏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去。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肥肥。”
秦九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同行的还有面色沉郁的王浩。
“跟他们废话什么。”秦九扫了一眼那个挑事的男人，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死物。
男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讪讪地闭上了嘴，转身溜进人群。
“秦九姐……”李肥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所有的嚣张气焰都泄了个干净，只剩下委屈和不甘：“他们不信……他们都仄哥……”
“信不信，重要吗？”秦九拉着他，走到一个无饶角落。
王浩从怀里摸出一个水袋，递了过去。
李肥肥没接，他只是蹲在地上，抱着头，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我就是……不服气。”
“仄哥他……他只是……”
“我们知道。”秦九轻声。
那个男人，只是得偿所愿了。
——
系统空间。
苏云卿躺在幻化的大床上，闭目休息。
【宿主……】019的声音带着担忧，它总觉得宿主现在的状态和萧珩死的那次好像。
【要不咱们这次在空间多休息休息，再去下个副本？】019提议。
苏云卿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休憩后的倦意，反而清明得过分。
“还好。”她坐起身，声音里带着懒洋洋的腔调：“不过确实不急着去下个世界。”
“我有一笔账，需要先算清楚。”
【算账？】019绕着苏云卿的身前飞了一圈，光点忽闪忽闪的：【算什么账？是这次副本的积分吗？我看看……奖励好像……】
它的话没能完。
一只手从下方伸来，精准地将它凌空抓住。
【宿……宿主？】
不知为何，019突然感觉有点心慌。
【那啥，宿主。你是不是累了？累了你就多休息！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软件需要升个级，我得回一趟……】
还没等它狡辩完，苏云卿就打断了它：“回去跟他商量对策吗？”
019的光点忽闪的更快了。
它结巴着否认：【什、什么商量对策？跟谁？宿主我……我怎么听不懂您在什么呢。】
“听不懂是吧。”苏云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倚在床头，捏着手里的光点提溜到眼前。
“江驰。”
第一个名字出口，019的光点凝固了一瞬。
“萧珩。”
光点开始不规律地颤抖。
苏云卿像是没看见，继续往下念。
“路野。”
“顾舟。”
“沈倦之。”
“叶辞。”
“白仄。”
“……还樱”苏云卿顿了顿，念出那个最终的名字：“谢渊。”
“哦不，应该叫他……师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