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只见第二批上香的两萨撞着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虽然狼狈,但……都还活着。
白仄的方法,真的有用!
接下来,第三批,第四批……
他们严格遵守着白仄定下的“规矩”。
手拉着手,绝不分开。
无论听到什么,绝不回头,绝不应答。
走过黑暗,等待灵堂出现后,放下尸脸花,点香,拜祭,然后立刻原路返回。
整个过程,诡异地顺利。
李肥肥看着那些回来后瘫软在地,却满脸庆幸的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
他忽然明白了仄哥的用意。
有时候,无知,才能无畏。
当最后一批人也安全返回后,祠堂内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
【恭喜各位宾客,完成“奠仪”。】
【“活纸庄”已开启,请各位……上路。】
系统音落下的瞬间,那扇紧闭的祠堂大门,再次缓缓敞开。
门外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
光,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灰蒙蒙的,带着晨雾特有的湿冷。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后缩了缩,看着被晨雾笼罩的陌生景象。
青砖黛瓦,石板径。
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纸张腐败的微酸,吸入肺里,让人胸口发闷。
这就是“活纸庄”?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迈出那一步。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王浩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警惕。
祠堂外,俨然是一座古朴的村庄。
可偏偏,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门廊前,甚至是墙角,都或坐或站地摆着形态各异的纸扎人。
穿着红衣的新娘,戴着高帽的官人,还有垂髫的童子……它们被画上了精致的妆容,在灰白色的晨雾中显得格外刺眼,那一双双用墨点出的眼睛,仿佛正直勾勾地盯着祠堂门口的他们。
“这也太瘆人了吧。”李肥肥声音发颤,躲在王浩身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
就在众人迟疑不前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对襟短褂,看上去和乡下最普通的老裙也没什么区别。
“各位宾客辛苦了。”
老者走到祠堂门口,停下脚步,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各位宾客,远道而来,老朽本该好生招待,只是不巧,村中正逢丧事,怠慢了各位。”
他这番话,客气得体,滴水不漏。
若不是昨夜的危机和雾里遍布村庄的纸人,众人真要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村庄的乡间白事了。
“老先生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才对。”白仄往前站了半步,语气保持着客气。
“无妨,无妨。”老者摆了摆手,那只枯瘦的手臂从宽大的袖口里伸了出来:“老朽是这活纸庄的村长,姓纸,单名一个安字。”
“既然各位已经上过香,也算是为逝者尽了心意。”
“只是……”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身后祠堂:“老朽也不瞒各位,我们庄子每逢白事,就会起这样的大雾,要等逝者下葬入土,这雾气才会散去。”
他用拐杖笃笃地敲了敲脚下的青石板。
“这雾啊,邪性得很。这期间,谁都不能进出庄子,否则就会迷失在雾气中,再也走不回来。”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那要多久才能下葬?”秦九追问。
“快了,快了。就这两的事。”村长依旧是那副和善的模样:“各位宾客不必慌张,老朽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住处。”
他侧过身,伸出那只干枯的手,指向村庄深处:“别看我们这地方瞧着简陋,但庄子里的人,都热情得很。等雾气散去,各位宾客在离开也不迟。”
白仄神色不变,微微颔首:“有劳村长了。”
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他们只能跟着规则走。
“伙子真客气。”村长转过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各位,请随我来吧。”
众人跟在身后,刚走出没几步,周遭的雾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浓了,身后的祠堂也被雾气完全笼罩了身影。
四周静的可怕。
只有村长那根拐杖敲击地面和众人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各位宾客莫怕。”
苍老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飘忽。
“我们活纸庄,祖祖辈辈都靠这扎纸的手艺为生。别看我们这地方偏僻,可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都得来我们这儿请纸人。”
“我们扎的纸人,那可是顶顶好的,有灵性。”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不管是烧给哪路神仙,还是哪位先人,都能把心意带到。”
“你们瞧。”他用拐杖指了指路边一栋民宅的屋檐,那里坐着一个垂髫童子纸人,怀里抱着个拨浪鼓,脸上画着两坨不自然的红晕,正咧嘴笑着。
“这疆引路童’,得放在门口,给刚上路的魂儿照个亮,省得走岔晾。”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匠人独有的自得。
“那边的,是‘接福新娘’,得穿大红的嫁衣,脸上要笑,这样才能给主家带去福气。”
“还有墙角那个,是‘守财官人’,帽子要高,官服要挺,这样才能镇得住家财,不被外鬼惦记。”
他的介绍详尽又琐碎,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无敦让人脊背发凉。
话间,他们来到一排屋舍前。
村长停下脚步,随手指了三个人:“这家是村里的屠户,家里就他一个,就是平日里爱喝两杯,你们几个大伙子住过去,正好能陪他聊聊。”
被点到的三人脸色一白,但看着村长那不容置喙的眼神,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户人家,如今只剩下几个孩子,屋子空得很。你们几位,就先住这儿吧。”
他又点了几个人。
就这样,人群被三三两两地分开,安排进不同的屋舍。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白仄一人。
“至于这位……”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白仄打断了。
“村长。”
白仄的视线越过村长的肩膀,投向村子里唯一一个带着独立院落的宅子。
那宅子与周围的民居截然不同。
青瓦白墙,门廊上挂着两盏未点燃的灯笼,院墙内,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探出头来,在灰白的雾气中,竟透着几分生机与雅致。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指向那处院落。
“我住那里,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