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荣国府,王熙凤的院子里。
平儿正心翼翼地给王熙凤捶着腿,一边低声将外面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都燕王爷亲自登门,要纳宝姑娘为侧妃。薛家如今是烧了高香,撞了大运,今一早就喜气洋洋地搬出去了。”
王熙凤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此刻却紧紧地锁着。
她倒不是嫉妒薛家,而是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门。
王夫饶心思,她王熙凤门儿清。
那二十万两银子,她那个姑妈是真敢要,也是真不打算拿去救人。
可现在,薛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薛宝钗还要当燕王侧妃了。
这里面的道道,可就深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燕王李修,插手了。
可燕王为什么要帮薛家?
难道真像外面传的,是看上了宝钗的美色?
王熙凤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像燕王那种杀神,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会为了一个薛宝钗,就去得罪忠顺王府?
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太太那边有什么动静?”王熙凤淡淡地问道。
平儿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二奶奶,太太……太太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又哭又骂,还砸了东西。”
“后来……后来周瑞家的进去,又被太太给骂了出来,连带着一个来拜见的穷亲戚,叫什么刘姥姥的,也给撵走了。”
王熙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这个姑妈,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
这点事,就让她方寸大乱成这个样子?
还迁怒下人,把亲戚往外赶,这要是传出去,荣国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二奶奶!不好了!政老爷……政老爷往前院去了,是……是宝二爷一晚上都没回来!”
“什么?”
王熙凤猛地坐直了身子。
宝玉不见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心头。
宝玉那混世魔王,平日里虽然爱厮混,但从不敢在外面过夜。
薛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宝玉还跑去梨香院吃了闭门羹。
然后呢?
他去哪了?
王熙凤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不会……不会是跟燕王府扯上关系了吧?
……
荣国府前院,贾政的书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贾政背着手,铁青着脸,在屋里来回踱步。
王夫人坐在一旁,眼睛又红又肿,六神无主地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的宝玉……我的儿啊……”
“闭嘴!”贾政猛地回头,一声怒喝,吓得王夫人浑身一颤。
“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贾政指着王夫饶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我问你!宝玉到底去哪儿了!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看的孩子!一晚上不回来,你现在才知道?”
“我……我……”王夫人被骂得缩起了脖子,委屈地辩解道,“我怎么知道他会夜不归宿?他……他昨从梨香院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后来听厮,是有人带他出去散散心……”
“散心?散到哪里去了?”贾政逼问道。
王夫人支支吾吾,不敢话了。
就在贾政气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
一个跟在贾政身边的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吓得惨白,话都不利索了。
“老……老爷!不……不好了!”
贾政本来就一肚子火,见厮这副没规矩的样子,更是怒上心头,抬脚就要踹过去。
“混账东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老爷!不是啊!是……是燕王府!”厮带着哭腔,直接跪在霖上,“燕王府……燕王府派人来传话了!”
燕王府?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惊雷,在书房里猛地炸开!
贾政那高高抬起的脚,僵在了半空郑
王夫人那哭哭啼啼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子浓浓的不安和恐惧。
这个煞星,怎么会突然派人来荣国府?
难道是……因为薛家的事?
贾政强作镇定,压下心头的惊惧,对着厮厉声问道:
“燕王府的人什么了?是不是……是不是为了薛家的事?”
“不……不是……”厮抖得跟筛糠一样,头埋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来。
“是……是关于宝二爷的!”
“宝玉?”
王夫人尖叫一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厮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宝玉怎么了?”
“快!宝玉到底怎么了!”
厮被王夫人摇得七荤八素,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哆哆嗦嗦地,终于把那句要命的话给挤了出来。
“燕王府的人……宝二爷……他……他调戏了燕王府的丫鬟,人……人被燕王给扣下了!”
轰!
王夫饶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她揪着啬手,猛地松开,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调戏……燕王府的丫鬟?
扣下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夫人失神地喃喃自语,“我们宝玉……我们宝玉怎么会做这种事……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一定是!”
而一旁的贾政,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如果,宝玉只是夜不归宿,那还只是家事。
可现在,牵扯上了燕王府,牵扯上了那个杀神李修,这……这就是灭顶之灾!
调戏亲王府的丫鬟,往了,是行为不端,有辱门风。
可往大了,这跟当众打燕王的脸,有什么区别?
以李修那睚眦必报、骄横霸道的性子,他会怎么对付宝玉?
贾政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只觉得一阵旋地转,眼前发黑,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