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抓周抓住他佛珠,他当即熔了所有法器打成长命锁。锁芯刻着:“爹娘在,不必成佛”
暖阳透过新糊窗纸。在铺着红布长案上投下斑驳光晕。案上摆满各式物件。玉如意泛着温润光泽。
金算盘闪烁着刺眼明亮。巧胭脂盒散发淡淡花香。还有笔墨纸砚。
刀剑模型。甚至一把迷你锄头。琳琅满目。几乎堆满整张桌子。
烨翎琳抱着刚满周岁女儿。站在长案一端。姑娘穿着大红锦缎袄子。衬得脸粉雕玉琢。
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五彩斑斓世界。嘴里咿咿呀呀。露出两颗刚冒头米牙。
厉容殇站在她们身侧。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僧衣。
只是袖口衣摆处多了几处不明显补丁。针脚粗糙。一看就出自烨翎琳之手。他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那双曾令三界震颤赤瞳。此刻沉淀着难以言喻深沉。紧张?或许有一点。更多是某种近乎虔诚专注。
这是凡间习俗。孩子周岁这。摆上代表不同前程物件。看孩子先抓什么。以此卜算未来志向。
周围没有宾客。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在这处隐居山林院里。仪式简单。却郑重。
“去吧。浔浔。”烨翎琳柔声在女儿耳边低语。轻轻将她放到红布边缘。
女娃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娘亲。又看看爹爹。
然后被眼前新奇物件吸引。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胖乎乎手在空中挥舞。
她先碰了碰冰凉玉如意。很快松开。又抓向金色算盘。拨弄两下。似乎不感兴趣。
目光转向那盒鲜艳胭脂。闻了闻。皱皱鼻子。爬开了。
烨翎琳屏住呼吸。看着女儿在诸多物件中穿梭。
厉容殇负在身后手。无意识捻动着。那里早已没有佛珠。只有空荡触福
就在这时。浔浔爬到了长案另一端。那里放着一串深褐色。表面光滑。泛着幽暗光泽佛珠。
那是厉容殇仅存。未曾熔毁旧物。曾伴随他无数岁月。浸染过他佛性。也缠绕过他魔息。
姑娘似乎被那深沉颜色吸引。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串对于她而言过于巨大佛珠。
“呀!”她发出清脆笑声。用力想将那串珠子抱起来。却因为太重。的身子晃了晃。
烨翎琳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身侧男人。
厉容殇瞳孔微缩。盯着女儿抓住佛珠那只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
佛珠。
他挣脱的桎梏。他抛弃的道路。他亲手碾碎的过往。
房间里陷入一种奇异寂静。只有浔浔抱着佛珠。发出满足咿呀声。
下一秒。厉容殇动了。
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蹲下身。心翼翼地从女儿怀郑将那串佛珠拿了出来。
浔浔手里一空。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烨翎琳刚想上前安抚。却见厉容殇并未将佛珠放回原处。也未收起来。
他左手托着那串佛珠。右手抬起。掌心向上。
一缕幽暗火焰凭空燃起。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令人心悸吞噬之力。仿佛能焚尽万物。
那是他本源魔火。
幽暗火焰舔舐上深褐佛珠。珠子在火焰中发出细微噼啪声。
却没有化为灰烬。而是开始软化。变形。如同被投入熔炉精金。
佛珠内蕴含的残余佛力与魔息在火焰灼烧下剧烈冲突。又被他强大意志强行压制、融合。
烨翎琳怔怔看着。看着那串曾象征着他过去佛珠。
在他掌心魔火中逐渐失去原有形态。化作一团流动着金黑两色光芒液态物质。
这过程并不轻松。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托着火焰右手稳如磐石。眼神专注得可怕。
浔浔似乎被那奇异光芒吸引。忘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爹爹手中变幻光团。
不过片刻。那团液态物质在他掌心重新塑形。冷却。凝固。
最终。呈现在他掌心的。不再是一串佛珠。而是一把打造得极为精巧长命锁。
锁身呈现出一种暗金色。隐隐有流光转动。正面雕刻着繁复莲花与祥云纹路。背面……
厉容殇指尖凝出一丝锐气。在那尚未完全冷却锁背面。一笔一划。刻下几个字。
刻完。他吹去表面浮尘。将那把还带着余温长命锁。轻轻挂在了女儿脖子上。
暗金色锁链衬着大红锦袄。奇异和谐。
浔浔低头。好奇地抓起胸前新物事。放在嘴里啃了浚发现咬不动。又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很是喜欢。
烨翎琳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那长命锁背面。看清了上面刻字。
字迹凌厉。带着他一贯风格。却又因物件微而显得格外用心。
爹娘在。不必成佛。
八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烨翎琳所有心防。她猛地抬头。看向厉容殇侧脸。
他正低头看着女儿。看着那东西抓着长命锁玩得不亦乐乎。赤瞳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复杂情绪。
是卸下千斤重担释然?是斩断过去决绝?还是……一种更深沉。更朴素祝愿?
他熔了所有法器。熔了那串最具象征意义佛珠。打成了这把长命锁。
他不求她成凤。不求她拥有多大力量。多高地位。
他只愿她平安长命。而前提是。爹娘在。
有爹娘庇护。她不必去走那条清苦修行路。不必去求那虚无缥缈佛陀果位。不必经历他们经历过一切痛苦与挣扎。
她只要做他们女儿。平安喜乐。足矣。
这是他。一个弑堕佛。一个曾视万物为刍狗男人。能给出最极致温柔。最深沉父爱。
“厉容殇……”她声音哽咽。唤了他一声。却不知该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她。目光深沉。抬手。用指腹抹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湿意。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有些粗糙。
“哭什么。”他声音低哑。“丑。”
依旧是那副嫌弃语调。可眼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她看清那八字瞬间。彻底融化。变得柔软。
浔浔似乎察觉到父母之间涌动情绪。挥舞着手。呀呀叫着。将那块长命锁晃得叮当作响。虽然并没有声音。
厉容殇弯腰。将女儿连同那块新打成长命锁一起抱起来。
姑娘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手抓住他垂落一缕头发。用力拉扯。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女儿胡闹。目光却看向烨翎琳。
“这样。”他顿了顿。像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就够了。”
烨翎琳看着眼前这一幕。高大男人抱着粉嫩女儿。僧衣与锦袄形成鲜明对比。
女儿脖子上挂着那把暗金长命锁。锁背面那八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她忽然就明白了。
他不要她成佛。也不要女儿成佛。
他亲手熔铸这把锁。锁住是过往。是枷锁。也是他能为她们构筑。最坚固港湾。
长命百岁。父母双全。不必成佛。这就是他如今。最大宏愿。
她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女儿脖子上那块还带着他体温长命锁。金属触感微凉。上面纹路硌着指腹。也硌着她心。
“嗯。”她重重应了一声。眼泪却流得更凶。“够了。”
这样。真的就够了。
厉容殇看着她汹涌泪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无奈。空着那只手伸过来。有些笨拙地。将她揽入怀郑
一家三口。在这洒满阳光简陋院里。紧紧相拥。
浔浔在父母中间。抓着那块爹爹亲手熔铸长命锁。发出无忧无虑笑声。
锁芯八字。在暖阳下。泛着柔和坚定微光。
爹娘在。不必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