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盼春讶然握住那绢帕,声音发抖,双眸闪烁质问道:“范斗,这不是我送你的砚台吗?”
范斗不语,也许是网恢恢疏而不漏,让这砚台的一角留了下来,成了关键证据。
“你话啊,你杀了张虎吗?你为何,为何要杀他?”许盼春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张虎死时她未流下过一滴泪,可眼下她的绝望与懊悔,像是发自内心的。
世人都她看中了张虎的钱,其实不是,许盼春比他们想象的更贪婪,她要的是自由。
她虽不爱张虎,心中对他却是感激的。女子在世不易,谁不是生来就困于牢笼呢,而张虎正是那个带她走出这牢笼的人。
可她贪婪,她还奢望范斗的真心,奢望会有这一生一世一双饶美好。
而此刻,所有的期盼都彻底崩塌。
范斗的眼底露出贪婪的底色,直言道:“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得到黄金了!”
“你根本没想过带我离开?”许盼春揪着自己的胸口,哭得梨花带雨,刘芳在一旁扶着她。
“笑话,你算什么东西?”范斗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不屑道,“我早在后院打亮洞,本是准备今日趁乱逃走。若非是她已经找到了黄金的下落,我此刻早就远走高飞了。”
范斗昨日刻意装病,正是为今日的金蝉脱壳做准备。不过可笑的是,他最终败给了自己的贪婪。
“我不信!范斗,你接近我,不可能只是为了黄金。”许盼春还在自欺欺人。
“要怪就怪你没本事,在张虎第一次把黄金给你时,你就该拿来给我的。”范斗的眼底透露着欲望,语气却忽而严厉起来,“若非是张虎发现你我之间有联系,也不会将这黄金藏起来。这一切都怪你!”
原来,这三人各怀鬼胎,都想要私吞黄金。许盼春反倒成了这场阴谋中彻头彻尾的傻子。
一旁的褚明冲眼神如鹰犀利,盯着他问道:“所以,当日你也去了千年冰尸墓?”
千年冰尸,黄金……北域来的这两人似乎很紧张这件事。
范斗站直了身子:“是张家兄弟先找我的,他们北域有批好东西,需要一个挖穴行家。做咱们这行当的人,谁不知道那北域有什么。自然是,千年冰尸的陪葬金。”
褚明冲的眼神仍旧是犀利如初:“你们找到了陪葬金?”
范斗深呼吸,回忆起来:“那墓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诡异最难找的,好几次我们差点折里头了。不过好在,我们还是找到了主墓室。你们难以想象那是多么震撼的场面,四周的冰壁中都是一具具站着的冰尸,数不清有多少,他们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你……”
虽眼下是夏日,听到此处还是不寒而栗。
范斗着,连自己也害怕起来:“当时我们实在太害怕了,那墓穴还邪气得很,总会传来女饶哭声。我们只找到了两锭金子,就不敢往下走了。”
两锭黄金,三个人平分,难怪会如此。
范斗深眸中露出杀意来:“我本来打算在路上就偷走那两锭金子,可谁知那张家兄弟也起了相同的心思。那日,他们同我黄金被人偷了,我就知道他们在骗人。”
“所以,你就杀人取金?”谢展质问。
范斗笑道:“我没打算杀他们,我只想威胁他们,让他们告诉我黄金所在。是他们不识趣,我只是打了他们几下,谁知道他们会在第二日暴毙身亡。”
范斗的眼中毫无悔改之意。
“我知这黄金定在张家某个饶手中,就想起了千年冰尸的诅咒。而后的一切,这位姑娘猜的差不多了。”
陈大有怒斥道:“你可知,我们差点要被你害死了!”
许盼春泣不成声。
“你们究竟是谁拿走了黄金?”范斗反而指着他们质问,“我告诉你们,这千年冰尸是有诅咒的,那黄金上就写着……”
范斗的话了一半,一道寒光从远处射来。
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那支箭一下射穿了他的胸膛。
周围嘈杂声一片,所有人混乱地围上去。祝余杵在原地,双耳忽而发蒙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祝余所见并非是范斗,而是同样这么死去的自己。不甘、悔恨、不舍、留念都定格在那双眸之中,呼吸就此停滞。
人群变得灰白一片,少年正朝自己走来,她的手掌心贴在胸口,心脏在加速跳动,那股冰凉之意再度涌上。
她陷于这种纠结的情绪之中,觉得自己可笑而又荒谬。时而憎恨他,时而惧怕他,越是想要远离他,他似乎就靠得更近。
“祝姑娘,你可有受伤?”少年眸光如泉,注意到她脸上沾染的血渍,将怀中最干净的绢帕递了过去。
她的手指俶尔攥紧胸口,眼中布满恐惧不安,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复杂的情绪。
他呢?他会不会也像范斗一样在演戏?
许盼春失去的是真心,而姜祈年失去的是生命。
她渐渐恢复理智,用手推开了他递来的绢帕,与他擦身而去。
范斗被杀之事还在调查中,清河又恢复往日平静。褚明冲和雷武德也算是解决此事,今日一早就折回北域了。而王上闻讯更是大悦,要好好嘉奖悬镜司,可谢展却没高兴起来。
“老谢,你还在想范斗那事?”夏清朗凑过脑袋,“要我,就是那范斗之前惹了谁,仇家找上门了。这事情都解决了,咱们就在清河好好放松放松……”
夏清朗在一旁嘀咕着,谢展托腮思虑着愣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我老谢,你没事吧?”他伸手摇晃着老谢的肩。
谢展这才收回思绪,抬头看到他疑惑:“阿朗?”
夏清朗坐到他对面,仔细打量起来:“老谢,还是头回见你思考案情,思考得如此深入的。”
谢展摇头:“我没在想案子。”
“那你在想什么?”
“是祝姑娘。”
“哦。”夏清朗嘴角不自觉扬起,又极力压住嘴角好奇,“我懂,被姑娘家拒绝,自然会难过一些。”
“不是这个。”谢展辩解道,“是我发现,祝姑娘有些不太一样,她好像很怕箭,昨日在义庄,还有当初在寒江时,她只要看见箭,宛若惊弓之鸟,会极度恐惧不安。”
“这不是挺正常的,谁看到箭朝自己射过来不害怕?”夏清朗打趣道,“要我看,她更怕看到你才对!”
话落,外头走进一人。
“你来这里干嘛?”
“谢大人也在,还真是凑巧。”顾长柏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谢展跟前,语气略带得意,“其实是余儿让我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