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深渊巨兽的瞳孔,穿透幽暗的潭水,死死锁定在三人身上。冰冷的饥饿感和无数重叠的灵魂低语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击着他们的心神。石殿大门裂开的缝隙后,是比潭水更加粘稠、更加死寂的黑暗。
“退…快退!”张乾元强压伤势和心头的悸动,嘶声低吼,试图带着遗蜕向漩涡方向靠拢——虽然同样凶险,但总比直面这未知的恐怖石殿要好!
然而,已经晚了!
石殿周围那些青黑石板上的血光人脸骤然扭曲、尖啸!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禁锢意味的力量瞬间笼罩了三人所在的区域!潭水仿佛变成了凝固的水晶,将他们死死“冻”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连玄镇狱令散发的沉重力场和镇山印的微弱光芒都被这股力量强行压制、收缩!
“动…动不了了!”胖子惊恐的意念都带着颤抖,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诛星疯狂催动玄令,令牌上的“镇”字光芒剧烈闪烁,与那股禁锢之力激烈对抗,发出沉闷的嗡鸣,却只能勉强让禁锢松动一丝,根本无法挣脱!张乾元更是脸色灰败,显然已到极限。
石殿大门那裂开的缝隙,仿佛一张无声狞笑的巨口,缓缓扩大!粘稠的黑暗从中流淌而出,所过之处,潭水都仿佛被“吞噬”了光线,变得更加幽深。一股更加强烈的吸力传来,不再是物理上的拉扯,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仿佛要将他们的意识都拖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进…来…”
“…献…祭…”
“…解…脱…”
灵魂低语更加清晰,充满了诱惑与绝望。猩红的目光中,似乎还带上了一丝…迫不及待的贪婪?
就在三人感觉意识都要被剥离,即将被拖入黑暗的千钧一发之际!
诛星怀中,那尊被玄令“镇压”着、气息极度内敛的最古老师遗蜕,其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卷古简,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璀璨的靛蓝光芒!光芒并非攻击,而是瞬间化作一道柔和的、如同桥梁般的光带,一端连接着古简,另一端…竟然笔直地射向了石殿那裂开的黑暗大门!
靛蓝光带无视了潭水的阻隔和空间的凝固,精准地投入了黑暗之中!
嗡——!
石殿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触动的回响!那两点猩红的凶光骤然一滞!弥漫而出的饥饿感和灵魂低语也瞬间减弱了大半!笼罩三饶那股强大禁锢之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消失!
“走!”张乾元反应最快,趁着禁锢消失的刹那,用尽最后力气,带着遗蜕猛地向侧面翻滚!诛星也立刻催动玄令,力场包裹自己和胖子,狼狈地向一旁躲闪!
轰隆!
一道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硫磺恶臭的黑色水柱,如同巨蟒般从裂开的殿门中喷射而出,狠狠砸在三人刚才所在的位置!坚硬的潭底鹅卵石瞬间被腐蚀、消融,留下一个深坑!
好险!
三人惊魂未定,再看那石殿大门。裂开的缝隙中,猩红的光芒依旧闪烁,但似乎多了一丝…困惑和忌惮?靛蓝光带依旧连接着古简与黑暗深处,散发着温和而坚韧的道韵。
“是…是古简!古简的气息…似乎…安抚了…或者…沟通了里面的东西?”诛星瞬间明白了关键!纸人书生之前“读”古简获得的信息,以及此刻古简的异动,都指向这座神秘石殿!
就在这时,古简散发的靛蓝光芒微微波动,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顺着光带传入诛星识海(似乎因为他是玄令持有者,与遗蜕气息相连):
“…持…吾…简…入…殿…勿…惧…其…乃…镇…守…非…恶…”
镇守?非恶?诛星心头剧震!这恐怖的石殿,里面那散发着无尽饥饿和怨念的存在,竟然是…镇守者?!镇守什么?
“张师兄!”诛星立刻将意念共享给张乾元。
张乾元看着那连接殿门的靛蓝光带,又看看手中黯淡的镇山印,再看看远处那依旧不稳定的幽绿漩涡和可能随时追来的九幽影,眼神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挣扎。前有狼(漩涡追兵),后有虎(石殿),古简指引似乎是唯一的生路?但…石殿里那东西,真的“非恶”吗?
“祖师遗蜕显灵,古简指引…或许…是唯一的生机!”张乾元最终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走!进去!但务必心!”他率先抱起两尊遗蜕,顺着那道靛蓝光带,毅然决然地朝着石殿裂开的大门游去!
诛星和胖子对视一眼,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纸人书生在口袋里传递出强烈的抗拒意念:“…凶…好凶…怕…” 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穿过那道裂开的殿门,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冰冷的水膜。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石殿内部并非漆黑一片。无数散发着幽绿、惨白磷光的巨大骨骼如同支柱般嵌在殿壁和穹顶之上,构成了这座水下巨殿的框架!磷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殿内空间极其广阔,地面铺满了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万年的灰白色骨粉!空气(或者水)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气息和一种更加深沉的、源自骨髓的阴冷。
而在大殿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暗金色金属铸造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上,缠绕着无数根粗大无比、铭刻着密密麻麻血色符文的黑色锁链!锁链的尽头,牢牢地锁着一具…骸骨!
那并非人形骸骨!
它庞大无比,骨架结构奇异,带着一种远古蛮荒的威压!脊椎如连绵的山脉,肋骨如同巨矛,四肢骨节粗壮如殿柱!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颅——那是一个巨大狰狞的龙首骸骨!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微弱却无比执着的暗金色火焰!
所有的饥饿涪怨念、灵魂低语…一切的源头,都来自这具被锁链重重缠绕的龙骸!那些石板上血光人脸的低语,似乎正是这龙骸被囚禁万载、痛苦挣扎的意念投影!
“龙…龙骨?!”胖子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在水里表现为疯狂划水)。
“不…不是普通的龙…”张乾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看着那暗金色的龙首火焰和缠绕其上的血色符文锁链,一个龙虎山代代相传、却只被当作虚无缥缈神话的禁忌之名,脱口而出:“…罪…罪龙…残骸?!传…竟是真的?!锁龙潭…锁的是它?!”
“罪龙?”诛星心头一凛。能被冠以“罪”名,并被如此恐怖的方式囚禁于此,这龙骸生前是何等存在?
似乎是感应到活人气息和古简的道韵,那龙首骸骨眼眶中的暗金火焰猛地跳跃了一下!一股更加清晰的意念,带着无尽的疲惫、痛苦以及一丝…微弱的希冀,直接传入三人识海:
“…终…于…持…信…物…者…来…了…”
它的目光(或者火焰的焦点),并非落在三人身上,而是死死地锁定了诛星怀汁那枚气息大变的玄镇狱令!
“…镇…狱…之…权…柄…竟…已…现…世…”
“…好…好…!…意…!”
龙骸的意念断断续续,却透露出惊信息!它认得玄镇狱令!并称之为“镇狱之权柄”!
接着,它的意念转向张乾元手中的龙虎山镇山印,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龙…虎…气…运…衰…微…连…印…玺…都…黯…然…无…光…了…么…”
“…可…悲…可…叹…”
最后,它的意念集中在那道连接着古简的靛蓝光带上,带着一丝恳求:
“…持…简…者…助…我…”
“…斩…断…这…血…咒…枷…锁…”
“…吾…以…箔魂…起…誓…”
“…必…告…知…尔…等…破…解…‘九…幽…影’…与…‘先…生’…之…法…”
“…并…赠…尔…等…一…场…大…造…化…”
斩断锁链?诛星和张乾元看着祭坛上那些缠绕着龙骸、散发着不祥血光、铭刻着诡异符文的巨大锁链,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诅咒之力,心头沉甸甸的。这锁链,一看就不是凡物!斩断它?谈何容易!而且,这罪龙残骸的话,能信吗?放它出来,是福是祸?
“道…道长…张道长…这…这龙骨头…看着…不太像好人啊…不,好龙啊…”胖子抱着灵乳瓶,缩在诛星身后,声音发颤,“它…它看咱令牌的眼神…跟饿了三的狗看见肉包子似的…”
诛星看着龙骸眼眶中那两团执着的暗金火焰,又看看手中冰冷的玄镇狱令,再看看那道由古简维持的、似乎代表着某种“契约”的靛蓝光带…
是冒险相信这被囚禁万载的“罪龙”残骸,斩断锁链换取对抗“先生”和九幽影的关键信息?还是立刻退出这诡异石殿,另寻生路?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石殿外,幽暗的潭水中,隐隐传来了无数尖锐的嘶鸣和能量碰撞的波动!追兵…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