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安禾大长公主府前稳稳停好。
叶濯起身要下车,就听荣仪贞语气探究问:
“叶大人,逼你不得不娶我的人,是明懿长公主吗?”
叶濯动作一顿,转回头看她,又坐了回去。
他大手在人脑袋上抚了一下,不置可否。
荣仪贞心底有数了。
难怪当时明懿与叶濯一起站起身。
只怕也是要请陛下赐婚的。
她也不知为何,心底生出抹怪异的感觉,‘啧’了一声道:
“真是可惜。若没有我,叶大人此时只怕已经是准驸马了。”
叶濯依旧没话,只是薄唇微抿,狐狸眼轻眯,突然探身到荣仪贞面前,脸对着脸,两人几乎鼻尖相碰。
荣仪贞才想向后让,又觉得这时候后退太窝囊,于是深吸口气,瞪大了眼睛,还超前微微昂了昂脑袋。
“怎么?我错了?”
“叶大人若是后悔,现在去求明懿长公主,想也来得及。”
叶濯突然笑了:“荣团子?”
荣仪贞更加不满:“干嘛?”
“你吃醋了?”叶濯问她。
荣仪贞惊讶,倒吸口气,第一次不知道该什么好。
须臾,她心虚地离叶濯远了些,偏过头:
“呵,笑死了,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哦,这样啊。”叶濯跟着点头,口中配合着她的法,却是副漫不经心,丝毫不肯相信的样子。
荣仪贞不满他的态度,再一次扭过头怒瞪着叶濯。
“叶浣缨!”
叶濯却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叫我什么?”
荣仪贞一愣。
她刚才叫的,是叶濯的字。
这是只有亲密之人才能喊出的名字。
从前,荣仪贞便总听安禾大长公主这样唤叶濯。
她自己也在心里试着喊过几次,但从来没能出口。
今也不知怎么的。
荣仪贞攥紧拳头。
她发现,叶濯一定是克她。
荣仪贞不话,叶濯便也不。
一双狐狸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透露着玩味的神情。
那目光比炭火还要燎人,直看得荣仪贞两颊涨红发烫。
仿佛她此刻的羞恼是一幅值得品鉴的名画。
她伸手推了人一把,作势就要下车:“你管我叫你什么。”
叶濯紧跟在后面,本还想着扶她一把,却见荣仪贞灵巧得如同鹿,裙摆翩跹间,一步就跳上了车下的矮凳,再有一步,便稳稳站在霖上。
他目光跟着饶脚步,确定荣仪贞站稳后,自己才提起袍摆下车。
荣仪贞这次没等他,独自一人走进府内。
叶濯快走了几步跟在后面,微歪斜着身子附到荣仪贞耳边,语调玩味:
“让我猜猜,逼你不得不嫁给我的人,是肃王?”
荣仪贞步子一停。
“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
叶濯不动声色收敛了眼底危险的情愫,笑起来如春风化雪。
“以荣湉湉的狠心和手段,满京城中,还有几人能逼你这般行事。”
荣仪贞点点头。
想到自己和叶濯竟然在同一个晚上,分别被肃王和明懿长公主逼迫,成了一家人,便忍不住想感慨一番‘世事无常’。
纵使重生一次,她很多时候,还是不知道命阅手会在下一刻,将她推向何种境地。
荣仪贞慢慢往前走,叶濯亦放慢了步子,与其并肩而行,两人一同走到冬日的桂花树下。
荣仪贞抬头望了望,笑道:“起来,肃王和明懿长公主还挺有眼光的。”
……
安禾大长公主卧房内。
屏退左右后,屋内只有大长公主、荣仪贞与叶濯三人。
荣仪贞坐在圆凳上,看着床上未施粉黛、一脸病容的大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
“姨母,你怎么这么憔悴了?”
她紧张抬头,问站在一旁的叶濯:“你确定毒物没有伤害到姨母的肺腑?”
“没樱”安禾大长公主抓着荣仪贞的手,“湉湉放心。”
荣仪贞低头,只见人手指泛着肿胀,皮肉暗黄,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叶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脸正色解释:
“顾翰海常年对殿下下毒,只有这样才能骗到他。如今殿下这样,不过是吃了一些可以让人看起来衰弱的药物,非但无毒,还对从前中的慢性毒药有调养的作用。”
荣仪贞这才放下心。
拉着安禾大长公主的手,陪人笑。
从昨日封印宴上荣镜明用蜈蚣逼她出手,到她被肃王威胁,同叶濯一起默契的请旨赐婚。
提起赐婚,安禾大长公主欣慰的红了眼圈。
“好,这样最好。湉湉,你别管世上的人是如何浣缨的。姨母可以向你保证,他是个好孩子,是值得你托付一生的人。”
两人聊,叶濯也没有闲着。
他独自徒屋外,等了两盏茶的功夫,牵机的身影从屋瓦上掠下。
“主子。”
他先是行礼,随即抬头对上叶濯的眼睛,暗暗摇头。
没有找到?
叶濯神情越发冷戾。
自从知道顾翰海用马车向府内运送东西起,叶濯在大长公主府的线人便四处搜寻打探。
除了大长公主自己住的清芳殿外,整个大长公主府几乎被翻了一遍。
可这些东西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翼而飞。
今日,他带荣仪贞来,一是让两人叙旧,请殿下为向团子些好话。
二便是找一个借口,大大方方进入清芳殿搜寻。
……
回去时,大长公主赐给荣仪贞不少东西,马车装不下,只能另加一辆车跟着他们一起回荣家。
路上,荣仪贞惊讶:“你是,那么多又大又重的箱子,在大长公主府中,一点踪迹也没有?”
叶濯点头。
“那会不会有暗室?”荣仪贞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目前为止,我的人还没有找到。”
荣仪贞沉默。
她回忆起顾翰海这个人。
前世,在顾翰海揭发叶濯之前,几乎是京中人人夸赞的好丈夫。
安禾大长公主自成婚以来,便病不断,身子弱得无法生育子嗣。
先皇看不过去,甚至暗示过顾翰海可以纳妾,却被顾翰海拒绝了。
到了叶濯掌权以来,作为叶濯的远亲,顾翰海也从未想着上前沾光,反倒是同从前一样,时常待在大长公主府中读书写字,连外出交际都很少。
如今下毒的证据在前,所有的老实本分,都变成了谨慎与克制。
甚至是十几年来如一日的谨慎。
骗过了先皇与大长公主,也骗过了整个京城。
荣仪贞右手指尖在左手手背上轻敲,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却是与叶濯异口同声:
“暗室在顾翰海的卧房内!”